封侯 第617章

作者:高月

现在出现了更严重的问题,仿造,一万贯的制票被人高仿了,那发行五贯、十贯的交子,那假货岂不是泛滥成灾。

可以说突然冒出来的造假事件严重影响到了陈庆的交子计划,如果处理不好,他的交子计划会再度失败。

陈庆很重视这个案子,下面的手下也格外卖力。

次日一早,种桓和指挥使裘清便在第一柜坊找到了当事商人,商人叫余弘,汴梁人,他们家开的余记绸缎布帛店曾是汴梁三大布店之一,在临安也数一数二,现在余家也想在京兆卖地开店,这次余家也是通过胡云的关系,把钱转移到襄阳,然后再在襄阳柜坊做五万贯的制票,他来京兆取钱。

这样很方便,但偏偏就出了问题,着实让余弘沮丧万分,一万贯啊!他一夜都没有睡着。

不过一早柜坊找到他,先答应给他兑换,余弘喜出望外,立刻赶到柜坊来办理手续。

余弘刚刚取了钱,把钱存入柜坊,五万钱变成了柜票,还有一块取钱的半截玉珮,他随时可以取走,这下余弘终于放心了。

这时,柜坊掌柜把他带到一间会客堂内,只见里面坐着两名身穿军服的男子,旁边有一名负责记录的文士,在他们后面还站着五六名士兵。

柜坊掌柜给他介绍道:“这位是内卫统领种将军,旁边是内卫指挥使裘将军!”

听说是大名鼎鼎的内卫将领,余弘刚刚放下的内心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他连忙行礼。

种桓很客气摆手道:“余东主请坐!”

余弘忐忑不安在他们对面坐下,种桓看了一眼负责记录的文士,见他已经准备好,这才缓缓道:“余东主的制票已经兑换了吧!”

“已经兑换了,刚刚兑换!”

“这是雍王特批的,一般是要调查完案子后才会批准,但雍王担心余东主急用钱,所以就特别批准了。”

“啊!太感谢雍王殿下了,我确实急用钱,今天下午要去城西买地。”

种桓点点头,“虽然雍王殿下特批你买了土地,但我们还是要公事公办,请东主配合我们调查案子。”

“我一定全力配合!”

种桓和裘清交换一个眼色,裘清开始问道:“余东主是在襄阳川陕柜坊开具的制票,没错吧!”

“是!我把整整五万贯钱交给了川陕柜坊,还交了百贯钱给柜坊,他们给了我五张制票。”

“然后从襄阳柜坊到京兆柜坊,你的制票有没有给谁看过,或者喝酒时泄露了密印?”

余弘连忙摇头,“我从不喝酒,更懂得财不露白的道理,这五张制票我放在一个锦袋中,然后由我娘子贴身存放,从来没有拿出来过。”

“你肯定从来没有给你和妻子以外的人看过?”

余弘迟疑了一下,裘清立刻抓住了他的迟疑,“看样子,你是给别人看过,对吧!”

“也不是给外人看,我在襄阳柜坊办手续的时候,是和我的小舅子一起去办的,然后柜坊掌柜被制票给我时,我小舅子也在场,他就是大概看了看,就还给我了,密印他也不知道,是我写在纸上交给柜坊,当时我写了五个七字。”

“为什么会选五个七字?”裘清追问道。

余弘挠挠头道:“因为我在宝记柜坊的密印也是五个七字,我怕自己忘记,一般习惯写五个七。”

“你妻子知道密印吗?”

“她知道,我告诉过她。”

“那你小舅子知道吗?”

“这个……应该不知道吧!”

“应该?”

裘清冷笑一声道:“你确定你妻子不会告诉他?”

“我不知道,他昨天已经走了,主动要求回临安看店,我也有点担心,便派他回临安去打理货物。”

裘清让余弘先走了,种桓当即令道:“他这个小舅子是第一嫌疑人,立刻去蓝田关或者武关进行拦截。”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嫌疑

余弘的小舅子是一条重要线索,而被提走的一万贯钱也同样是一个重要线索,甚至更重要。

内卫的另一支调查组由指挥使王致负责,他负责找到这一万贯铜钱的下落,一万贯钱差不多六万斤,至少需要两艘千石大船运载,或者二十辆牛车,这次提走一万贯钱就是用了二十辆牛车。

柜坊负责搬钱的伙计回忆,是一个中年男子,很像商人,然后二十辆牛车都一个样,连车夫的服色都一样,黑红相间。

这立刻让王致想到了骡马行,只有骡马行租出去的大车都一样,然后车夫的服色也一样。

王致带着手下来到了六骏骡马行,这里距离柜坊不远,只有两里,而且这家骡马的车夫服色正好就是黑红相间。

骡马行管事拿出一个本子翻了两页道:“前天是租出去一批牛车,二十辆,天不亮租出去的。”

王致大喜,这么快就有眉目了,他连忙问道:“店里可有当时的车夫?”

管事向一名车夫招招手,“大牛,过来!”

一名长得很壮实的年轻人走过来,行一礼道:“管事找我?”

管事指指王致,“这位军爷找你问两个问题。”

王致笑着问道:“前天上午你们是不是二十辆牛车去川陕柜坊提钱?”

“没错!”

“你们把钱送到哪里去了?”

“送到南城外漕河边,有两艘大船停泊在岸边,我们一起帮忙把钱搬上船,钱都装在箱子里,很沉重!”

王致的心也变得沉重起来,运上了船,那就难查了,难怪对方敢大模大样租二十辆牛车来搬钱,原来是有后手,租的牛车才查不到任何线索。

“他们有没有说船只去哪里?”

大牛摇摇头,“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吭声,就像一群哑子,包括那个取钱的商人,也没有说一句话,船向南去了,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

王致又问管事,“是谁租的马车!”

管事看看记录道:“一个叫王平的人,付了二十贯钱,租车半天,具体住哪里我不管,只要付钱,不换车夫,其他我们不问。”

“那是哪里口音你总该知道吧!”

“就是京兆府的口音,年纪不大,二十多岁。”

王致心中着实失望,对方还真是滴水不漏,在运输这个环节上找不到任何线索。

……

蓝田关,这是关中去商州的重要关隘,也是关中去襄阳的必经之路,天刚亮,关隘外面站满了等待过关的商人和路人,城头上,裘清关注着城下的路人,在他身边是一名年轻的伙计,东主余弘的伙计,他跟随内卫一路骑马赶来,就是要拦截余弘的小舅子,内卫都不认识,但这名伙计很熟悉。

“没有吗?”裘清问道。

伙计摇摇头,“他其实很好认,长得特别瘦,又高,就像竹竿子一样,老远就一眼认出来,而且他还特别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袍子,更是显眼。”

裘清估计自己还是来晚一步,对方既然是骑马,必然昨天就已经过关了,他当即立断令道:“去武关!”

他转身刚要走,伙计忽然道:“等一等!”

裘清蓦地转身,伙计指着远处奔来的一名骑马之人道:“那个好像就是!”

裘清连忙细看,只见远处骑马人渐渐奔近,果然是一个很瘦很高的男子,真像竹竿一样,穿一身黄红相间的长袍,看起来非常显眼。

裘清立刻对手下令道:“进关就抓捕此人!”

骑马的瘦高男子正是商人余弘的小舅子,叫做曹果,从小就游手好闲,长大后懂事一点,便跟随姐夫做生意,余弘待他不薄,每个月他有三十贯钱的收入,比大管事还高。

曹果没有什么能力,眼高手低,起到的作用还不如一个伙计,但收入却是伙计的十倍,着实让大家不服,也没有人喜欢他。

这时,城门开启,商人和路上开始有序过关,关隘没有检查和查税,畅通无阻,非常方便商人。

曹果刚过关,头顶上忽然抛来一只大网,瞬间将他罩住,不等他大叫,士兵们用力一拖,便将他从马上拖翻在地。

周围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吓得纷纷闪开,“你们是什么人?救命啊!有山贼!”曹果吓得大喊。

士兵给了他两巴掌,随即用破布将他嘴堵住,又将他眼睛蒙上,带去不远处的军营,还有他的行礼,两口箱子,也一并带去。

这时,一名士兵对裘清道:“启禀将军,这个曹果箱子里竟然是两百两银子,十两一锭,一共二十锭。”

裘清点点头,“我来审问他!”

他之前问过余弘,余弘就给了他十两银子作为盘查,现在两百两银子又从哪里来?这个曹果的嫌疑更大了。

不多时,曹果被推了上来,他双手被反绑,被按坐在一个小凳子上,蒙眼布被取掉了,嘴里的破布也被扯掉,在他周围是十几名膀大腰圆的大汉,正中间的桌子前坐着一名身穿军服的将领。

“我们是内卫,奉命前来查案,你可是曹果?”

曹果听说是内卫,吓得低下头,心虚道:“小人正是!”

“你姐夫余弘一张制票被人伪造,你可知道这件事?”

曹果点点头,“知道,当时小人就在旁边。”

裘清一招手,士兵将皮箱子递上来,裘清将皮箱子打开,里面是二十锭十两的银子。

“这两百两银子是谁给你的,说!”

曹果吓得浑身一激灵,结结巴巴道:“这是……这是我姐夫给我的。”

“哼!你姐夫告诉我,他一共只给了你十两银子作为盘查,你姐姐也说,一文钱都没有给你,那这些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这是我去赌馆里赌钱赢的银子。”

裘清走到他身边,轻轻捏了一下的肩头,曹果痛得惨叫起来。

“我还没有用劲呢!就痛成这样,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银子是谁给你的?”

“我……我的银子,不关你们的事情!”

裘清手指开始用劲,曹果立刻痛入骨髓,大声惨叫,忽然‘咔嚓’一声,他的上臂骨被硬生生捏断了。

“啊!”

曹果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惨叫不已。

裘清用皮靴踩住了曹果的右脚脚踝,慢慢加力,曹果痛得浑身痉挛,再也受不了,大喊道:“是马三爷给我的。”

裘清脚放松一点,冷冷道:“讲!”

曹果大哭起来,“我对不起姐夫,是我害了他,我把他的制票号码和密印都告诉了马三爷!”

“从头说起!”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意外

曹果出身商人家庭,是家中独子,上面有两个姐姐,他从小被溺爱,娇生惯养,家中有钱,也能让他过得滋润,但一场靖康之乱摧毁了他家的生意,父亲也死在汴梁,母亲带着他逃到临安,靠几百两银子坐吃山空,幸亏姐夫余弘时常接济他们。

母亲管不了曹果,他整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三年前母亲病逝,他便跟随姐夫余弘做生意,余弘待他不薄,每月给他三十贯钱,但就是钱给的太多,养成了他吃喝嫖赌的恶习。

来京兆之前,曹果已经欠了一屁股债,把房子都抵押给人家,他的房子价值几千贯钱,但他只欠了五百贯钱的债,曹果当然不干,为了还清债把房子赎回来,他一路便想方设法搞钱。

“我们来襄阳时已经是傍晚,姐夫让我去打探柜坊情况,我发现柜坊关了门,在柜坊门口我认识一个牙人,他告诉我,银子兑换给柜坊太亏了,一两银子柜坊只兑换五贯钱,如果兑换给他,他可以多给一贯钱,五百两银子就多赚了五百贯钱,我觉得这是一个赚钱的机会。”

“然后呢?”

“然后牙人见我有点动心,便带我去见马三爷,据说他是襄阳专门做银子兑换黑市生意,我把身上的五十两银子给了他,马三爷很痛快给了我三百贯钱,一转手我就赚了五十贯钱。

然后我回去告诉姐夫,我在柜坊兑换了五十两银子,两百五十贯钱,我知道姐夫身边还带了一千两银子,我让他全部给我,我去兑换成川陕钱,但姐夫不干,说带钱太麻烦了,还是带银子方便。”

“但这和五万贯钱没有关系!”

“当时是没有关系,五万贯钱是直接运到柜坊,不经过我们,后来就有关系了。”

“继续说!”

“我晚上又去找马三爷,说没办法,姐夫不肯兑换,让他别准备钱了,马三爷听说我姐夫要存五万贯钱,他就告诉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赚钱,他让我想办法搞到制票的编号和密印,他给我两成的好处。

当时我陪姐夫去办制票,我就记住了一组号码,然后我听姐姐埋怨姐夫,说他的密印总是不变,我就知道了,他的密印一定是五个七,我在宝记柜坊替他取过钱,他一直用五个七当密印。”

“所以你告诉了马三爷!”

“是!他说这种制票有漏洞,等我们在京兆取了钱,但襄阳这边还没有得到消息,然后他在襄阳还可以再取一次钱。”

裘清想了想,还真是一个漏洞,双方信息至少有两天的时间差,还真可以在京兆和襄阳各取一次钱,不过这个马三爷没有襄阳取钱,而是抢先一步来到京兆,在京兆取走一万贯钱,这又不知是什么缘故?

“这两百两银子是那个马三爷给你的?”

“是!他说事成之后,他会给我两千贯钱。”

“你在哪里拿到的银子?这里面可只有一千贯钱。”裘清发现这里面有一些端倪。

“在京兆南城外的大成客栈,找一个叫九爷的人,我昨天找到他,就直接给了我这个皮箱,两百两银子,另一半去襄阳找马三爷,他在襄阳给我。”

“所以你就找个借口急急忙忙赶回临安,实际上是去襄阳要钱,对吧?”

曹果点点头,“是这样!”

裘清冷笑一声道:“但你就没有想过,让你去襄阳其实是要杀你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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