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 第456章

作者:高月

张斌心中暗骂,陈庆什么时候和朝廷团结过?

他脸上依旧陪笑道:“正好成都府没有通判,不如让郑知府改任通判?殿下觉得如何?”

陈庆心中顿时大怒,什么玩意!自己怎么做需要他来安排吗?

陈庆呵呵一笑,“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我会考虑,不知道张员外郎现在住在哪里?”

“卑职暂时住在驿馆!”

陈庆点点头,“家人可一起来上任?”

“家人还在老家温州,暂时不会过来。”

“原来如此,可带了幕僚?”

“带了两名幕僚,殿下也知道,很多事情必须仰仗幕僚。”

陈庆喝了口茶,又笑问道:“不知员外郎上任后,打算怎么治理成都府,有没有什么想法?”

张斌踌躇满志道:“不瞒殿下,卑职还是第一次外放为官,胸中有很多抱负,没有机会实施,这次我出任知府,首先就是要加强官学,四川路考生连续两届科举的成绩明显下降,临行时,我向天子也汇报自己的想法,天子很支持,给了卑职很多教诲?”

陈庆笑眯眯道:“天子怎么说?”

“天子说,去地方为官,人财物最重要,人才兴旺,财政充裕,物资丰盛,只要能做到这三点,那就是一个合格的地方官,天子说,若有什么困难,要依靠朝廷,朝廷一定会大力支持,当然,也需要殿下的支持。”

陈庆有点糊涂了,眼前这个人是傻子吗?他不知道自己和朝廷的斗争?徐先图也会告诉他,那他为什么还这样说,还是故意来向自己示威,在自己面前表明他的态度,不会被自己拉拢。

陈庆微微笑道:“张知府胸怀大志,我会拭目以待。”

陈庆把张斌打发走,随即派人把郑爱农找来。

不多时,郑爱农匆匆赶来,进帐便道:“殿下,今天一早,张斌找到我,说他是朝廷新任命的成都知府,他建议我出任通判,说这是徐相公的建议。卑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恳请殿下教我!”

陈庆哼了一声道:“我看徐先图是老糊涂了,一个入仕才六年,从来没有做过地方官的人,居然一步到位出任成都知府,徐先图知道自己在破坏规矩吗?”

“殿下说得对,他从未当过地方官,而且据说他家境很富裕,根本不知民间疾苦,他若真的掌了权,必然会使成都府一塌糊涂,真不知道天子和徐相国怎么会任命这样一个没有经验的人出任知府。”

陈庆负手走了两步道:“这个人应该是天子故意用来试探我,可以说,他就是一面旗帜,朝廷在盯着他,四川各州府也在盯着他,若处理不好,确实会引发官场混乱,同时我也会和徐先福交恶,这是我暂时还不想面对的,不过想必徐先福自己也心知肚明,才派一个没有经验的人。”

陈庆已经隐隐猜到一点端倪了,成都知府必然是天子让徐先福推荐,徐先福也并不情愿,所以才故意推荐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过来任职。

想到这,陈庆知道该怎么对付朝廷了,就按照自己的既定计划来,彻底架空此人。

“我给徐先图一个面子,你就改任成都通判,然后你另外置办一座官衙,把府衙所有的官员和差役都带过去。”

郑爱农虽然有点委屈,但他明白陈庆的意思了,“殿下,原来的川陕宣抚使官衙就在成都,它用作行台尚书官衙不错,卑职也可以搬进去。”

“可以,你兼任行台尚书府政务支使,负责成都府,这是我专门给各州通判安排的兼职,实际上就是架空各地府衙和州衙,想和我作对,那就设立支使,另外,成都官宅比较紧张,没办法给张斌安排官宅,他若想租房居住,悉听尊便!”

停一下,陈庆又冷冷道:“另外,找两个妓女去县衙告状,就说张斌的两个幕僚奸淫妇女,让县衙的板子硬一点,逼他们承认招供,关入大牢,不准张斌探视!”

郑爱农半天说不出话,这也太损了吧!这是一个王爷想出的办法吗?

他不敢违抗,只得躬身答应,“卑职遵令!”

陈庆又笑眯眯道:“若知县问起来,就说是郑都统出的主意,我默许了。”

第八百八十章 逼官

张斌这次来成都,一共带了三名随从和两名幕僚,怀里还揣了几百两银子,盘缠很充足。

张斌是徐先图的门生,但门生也有广义和狭义之分,比如苏轼是欧阳修的门生,因为仁宗嘉佑二年,欧阳修是主考官,那一年所有考上的进士都可以自称是欧阳修的门生,这就是广义的门生。

张斌这个的门生则介于广义和狭义之间,他是绍兴二年考中进士,那一年正是徐先图主考,但在科举之前,张斌又向徐先图府上递交了帖子,拜为门生,这就是自愿拜在徐先图门下,希望徐先图在仕途中多多提携了。

张斌这次来成都上任很让他感到意外,本来轮不到他,比他资历高有经验的人一大把,像枢密承旨程播,做过主薄、县丞、知县,又进朝廷升为监察御史,一步步提升为枢密承旨,更重要是,程播才是徐先图真正的门生,是徐先图在太学教书时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本来吏部的消息是程播出任成都知府,大家都向程播道喜了,但不知什么神转折,徐先图居然否决了程播,而推荐自己出任成都知府,一个巨大的狗屎运从天而降,砸中的自己。

成都出任知府啊!大宋仅次于临安府和平江府,第三富庶之地,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张斌只能庆幸祖上余荫尚在,他心知肚明,和徐先图的门生一点关系都没有,徐先图的门生多着呢!绍兴二年的进士,至少一半都向徐先图门下投了帖子,谁让徐先图是主考官呢!

上午时分,张斌选了一个吉时,巳时正,也就是上午十点,但这个时间稍微晚了一点,不过也没有关系,昨天晚上陈庆派人通知他,郑爱农改任成都通判,要求他明天上午去府衙办理交接,只是说上午,没说什么时候,巳时正也是上午啊!

张斌换上官服,又让随从去骡马行租了一匹马,两名幕僚和一名随从已经先走一步,去府衙安排,距离巳时还差一刻钟,张斌带着两名随从出发了。

目前张斌住在驿馆,驿馆最大的好处就是免费,但很不方便,人来人往比较多,像他这种知府身份应该去住官宅,今天他要把官宅也落实了,没有官宅,他怎么纳妾?

他把妻儿留在老家,不就是为了来成都纳一房小妾吗?

想到纳妾,张斌就一阵心热,这一天他已经等待多时了。

从驿馆到府衙并不远,刚到八仙桥,只见随从迎面慌慌张张跑来,“大官人,大事不好!”

张斌勒住缰绳,不高兴问道:“慌什么,发生了何事?”

“大官人,两位先生被抓走了。”

“被谁抓走了?”张斌吃惊道。

“被县衙的弓手抓走了,说是有民女告两位先生,昨晚涉嫌奸淫。”

张斌确实知道昨晚两位幕僚出去喝花酒了,但喝花酒也犯法吗?

“郑爱农呢?他怎么不制止?”张斌怒问道。

“大官人,我们就没见到郑通判,事实上,府衙大门紧闭,就像没有人的样子,我们也进不去,就站在大门口傻等,然后十几弓手出现了,他们喝问了姓名,用铁链铐住两位先生就走。”

张斌愣住了,府衙怎么会没有人?

呆了半晌,他决定还是去府衙看一看。

张斌带着三名随从来到府衙,果然,府衙大门关闭,门前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可怎么办?

正好这时府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短衣老者,看打扮像看门大爷,张斌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连忙上前抱拳问道:“请问老丈,郑通判在不在?”

短衣老者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我们这里只有一个郑知府,没有什么郑通判。”

“就是郑知府。”

“郑知府不在,府衙休息三天,有什么事,三天后再来吧!”

短衣老者把一块休假三天的挂在大门上,张斌不解问道:“休假三天,那百姓们告状、伸冤怎么办?”

老者冷笑一声道:“这位官人是把县衙和府衙搞混了吧!打官司告状是县衙的事,与府衙何干?”

张斌一愣,“那府衙做什么?”

“府衙负责管县,下面这么多县呢!县的事情上报给府衙,府衙复核后上报给朝廷,反正也没啥事,休息三天也无妨。”

老者走进小门,把门‘咣!’的一声关上了。

张斌也不是傻子,他已经知道自己遭遇到陈庆势力的阻击了,知府的位置是留给了自己,但上任无门,不仅如此,自己带来的幕僚也被抓走了。

张斌万般无奈,只得先去县衙,想办法把两个幕僚捞出来。

一路打听,走了一刻钟才来到县衙,刚到县衙门口,便听见两个幕僚杀猪般的惨叫声,紧接着钱幕僚哭喊道:“别打了,我招!我招还不行吗?”

另外一个幕僚也哭喊,“我也招,是我们干的,别再打了。”

张斌心中一惊,他们招了自己怎么办?他往县衙内冲去,却被两名衙役拦住,一把推了出来,“哪来的疯子,滚出去!”

张斌大怒,冲了进去,大喊道:“我是新任成都张知府,你们不得拦我!”

几名衙役已经得到知县的授意,假如有人喊自己是新任知府,直接打出去。

一名衙役性急了一些,抡起水火棍劈头盖脸打去,张斌吓得调头便逃,跑得慢了一步,被一棍打在肩头上,痛得他惨叫一声,跌跌撞撞逃出大门。

张斌心中委屈到了极点,想放声大哭,但周围那么多人在看热闹呢!有人嬉笑道:“这人居然穿戏服跑出来,是疯子吧!”

两名衙役扶着他,来到旁边一个僻静的墙角,张斌肩头火辣辣疼痛,一名随从懂一点医术,在肩头摸了片刻道:“还好,骨头没断,很庆幸!”

“庆幸个屁!”

张斌怒骂道:“你们见过这么狼狈的新任知府吗?”

一名随从叹息道:“现在官人知道了吧!为什么别人都不愿来成都上任,明摆着要被陈庆欺辱。”

“那我也没办法,吏部的任命我不来怎么办?”

这时,另一名随从带着一个牙人匆匆走来,“官人可以问问这位牙人。”

张斌骂自己糊涂,有事情搞不定找牙人啊!

他便把自己的情况简单给牙人说了一遍,牙人眼珠转了几转,对面这位是新任知府啊!自己要价得高一点。

“这位爷,我先去替你打听一下,甚至我还能见到你的幕僚,今天开张,我就便宜一点,只收你五贯钱,你看行不?”

这么贵,打听点消息不就百文钱吗?张斌现在虎落平阳遭犬欺,再贵也只得认了。

“阿全,给他一两银子!”

牙人接过银子笑嘻嘻道:“等着,保证给你打听清楚了。”

张斌只得唉声叹气靠墙坐在地上等着。

好一会儿,牙人终于回来了,他笑着拱手行一礼,“原来您老真是知府啊!小人刚才失礼了。”

张斌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是唱戏的吗?快说,什么消息?”

第八百八十一章 行台

牙人拱手道:“您的两个幕僚昨晚去喝花酒,一人找了个陪酒妓女,结果今天一早,两个妓女来告状,说她们只陪酒不卖身,但你的两个幕僚把她们灌醉,污了她们的身子,所以县君把两个幕僚抓来拷问,他们捱不住板子,只得承认自己酒后乱性,两人都招供画押了,现在关在县里大牢中,不准任何人探视。”

“啊!那可怎么办?有没有办法让我见见他们?”

“见是不可能了,我说愿意多出点钱,牢子都不敢答应,不过可以变通一下。”

“怎么变通?”张斌急问道。

牙人笑了笑道:“我认识一位押司哥哥,他比较清楚内幕,若老爷肯花十贯钱,他可以给你说说内幕,说不定还可以帮你传个口信。”

张斌已经豁出去了,吩咐随从道:“给他十二贯钱,让他给我找一身衣服来,穿着官服受辱,我丢不起这个脸。”

半个时辰后,张斌换了一身蓝色深衣,头戴幞头,来到县衙附近的一家茶馆内,他肩头刚才敷了药,已经不疼了。

牙人给他引荐了县衙的宋押司,一名三十余岁的黑汉子。

宋押司带他到里间,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

“我就给你说几句话,出了这个门我就不认了,你再找我,我也不认识你。”

张斌点点头,“我知道,宋押司尽管说!”

“我知道官人是朝廷任命的张知府,但对你来说,成都就是龙潭虎穴,雍王殿下绝对不允许朝廷势力在成都出现,所以你注定不会有好结果,我劝你赶紧抽身回临安去。”

这位宋押司的话让张斌听得异常刺耳,他摆摆手道:“先给我说说案子,我的两个幕僚能救出来吗?”

宋押司叹口气道:“就知道你不爱听,但我是看在十贯钱的份上给你说几句实话,你两个幕僚的案子是真的,人证物证俱全,两个妓女确实是陪酒不卖身,估计你的幕僚被人酒中下了春药,这种事情很多,一般是敲诈一笔钱,但这次闹大了,两个妓女报了官,你的两个幕僚也认罪了,然后交给府衙和提刑司审核,正常情况下,徙千里,流放三年。”

张斌咬牙切齿道:“一定是郑爱农在背后策划,除了他没有别人”

他忽然眼睛一亮,“等等!你刚才说要案子经过府衙审核同意?”

宋押司暗暗摇头,这个张知府还真是个蠢货,自己讲了半天,白费口舌,他还以为他能当知府?

“要经过郑爱农手下官员审核同意,和你没有关系。”

宋押司起身道:“你的一个姓钱的幕僚让你去找郑都统,好了,该说我都说了,出了这个门,我什么都不认。”

说完,宋押司转身扬长而去,张斌坐在房间里发呆,过了好一会儿,他起身对随从道:“我们去找郑都统!”

……

下午时分,张斌赶到军营,见到了郑平,郑平将一封信递给张斌,“这封信麻烦你安排人送给我父亲,这是我给他的正式答复。”

张斌接过信道:“我的两名手下被县衙抓捕了,恳请郑都统帮忙,把他们放出来。”

郑平半晌道:“雍王殿下在成都呢!我不敢插手地方政务,过两天吧!等他走了,我替你托托人情。”

张斌千恩万谢走了,他现在也没有办法了,也不敢去找陈庆,只能耐心在驿馆里等待消息。

两天后,吕青山抵达了成都,陈庆亲自到码头迎接他的到来。

吕青山对陈庆而言不光是长辈,而且他曾是朝廷相国,以他的身份和能力替自己坐镇四川路,能镇住巴蜀各路妖邪,使四川路迅速稳定下来。

“殿下,大宋各地,我最喜欢的就是成都,它没有遭受金人蹂躏,只有在这里还能看到当年的宣和盛世。”

走进城内,城内的繁华让吕青山异常喜欢,他用马鞭指着远处一座高楼笑道:“那就是官学的藏书楼吧!我十七岁在成都求学时修建的,一晃快四十年过去了。”

“叔祖是不是感觉时光过得太快了?”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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