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境:我在德风古道那些年 第388章

作者:海客无心随白鸥

  “师尊,肩负起一脉兴衰,已经是我所能做到的极限。”夏承凛面色严肃,据理力争。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蔺重阳语气悠悠,将小徒弟那险些钻了牛角尖的心态,给稳稳拿捏。

  此时,茶壶初沸,他捏了些盐置于其中,浅尝水味后继续开口:

  “儒门倒也谈不上国,那便换一下用词,君子有絜矩之道,修身,齐家,治世,平天下。

  若身为领导者的你都做不到,又如何去领导众人?如何肩负起一脉兴衰?”

  此番话语引经据典,从事实出发,堪称绝杀。

  世道人心,上行下效,身为领导者同样发挥着以身作则的示范作用,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领袖的力量,更是不可估量。

  “但……”

  励志向师尊看齐的年轻人,此刻有些语塞。

  “怎么?她之性格还能比云忘归更不适合儒门?就算与其他儒脉相性不合,难道还能与我们这一脉也相性不合?”

第705章 剑皇与寂寞侯与初见

  虽然说,蔺重阳确实不太把先天人当人,但他提出的一系列举措,自古以来,皆是由当事人自愿支持与践行,因为这条路经得起时间考验,是一条相对正确的道路。

  在思想传承的过程中,他亦是在引导,以此让一众儒生与后辈,能够养成一个相对正确的三观。

  磨灭天性什么的,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

  要知道,德行是儒学反复记述、强调的中心问题之一,但儒门内部许多儒脉,在长时间的发展中已经忘却了这一点,然后将对的当成错误,将错的认做对的,这种人若是去了圣葬骨林,必然会被英烈剑魂给砍死,由此可知,必要的引导不可或缺。

  所谓絜矩之道,关键便在于你说什么,提倡什么,做什么。

  几番话语,让夏承凛豁然开朗:“多谢师尊开导。”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言适用于任何所在。

  “你若真心想谢,便与人家姑娘说开,然后由我或者师叔出面为你提亲,早些把婚事给办了。”

  此时,茶壶边缘有连珠般的水泡上冒,蔺重阳自其中舀了一勺开水,随后用竹夹在水中搅动,使其形成水涡。

  待水沸度均匀后,用量茶勺量取了茶末,投入水涡中心,继续搅动。

  夏承凛嘴角轻微抽动,有些无奈:“师尊,我们还没走到那一步。”

  师尊这也太雷厉风行了,明明,他自己的婚事都还没有操办,夏承凛心中轻叹,他与翠萝寒确实互有好感,但距离谈婚论嫁尚有不小的距离。

  “那就快去走,如今有着大好的环境,想必师叔也不会希望你走上他的老路。”

  说到这里,蔺重阳似是想起了什么,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将话锋一转:

  “算了,我也是关心则乱,你自己看着办吧。”

  “嗯。”夏承凛很懂事的没有追问。

  “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这一代,可比我这一代繁盛多了,可以试着多给他们一些信任,别将事情都闷在自己心里。

  就算将来你站到我这个位置,仍要记住,自己从来不是一个人。”

  蔺重阳能不断开疆拓土,何尝不是有一个足够稳固且团结的大后方,长辈、师弟与众人的支持,在他所践行的道路之上必不可少。

  儒圣明德一脉的基业,起始于蔺天刑平定乱世而尊皇,在一众兄弟的支持之下,将彼时的儒门诸脉一统,这份基业方才有了后来的规模。

  薪火相传,蔺重阳在长辈们的基础上,又向前走了几步,于是有了当今的清平盛世。

  对于夏承凛这名衣钵传人,他寄予厚望,有着相当的信心,期望对方能独当一面的同时,却又希望对方能活得稍微轻松些。

  人毕竟不是机器,不可能一直连轴转。

  夏承凛看着他,轻声道:“师尊,你不累吗?”

  与多年之前相同的问题,再次听到,却是出自不同人之口,而当事人的答案,依旧与彼时相同。

  “这是最好的选择。”

  壶中水面波浪翻腾着,溅出许多浮沫,正是茶汤三沸,蔺重阳将先前舀出的水倒回,使壶中开水停沸,顿时有茶沫生成。

  只见他将茶沫上的水膜去掉,然后斟好茶,推至夏承凛面前:

  “别想那么多,你们还有时间成长。”

  “弟子知晓。”夏承凛轻轻颔首。

  言罢,他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品尝到的却非是茶,而是苦。

  味蕾被一种至苦之味充斥,埋藏在心中最深处的沉重翻腾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一抹苦绪亦在此时浮现于眉宇之间。

  片刻后,夏承凛呼出一口浊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好似无尽的沉重与苦闷,皆顺着那口浊气消散于无形之中。

  至苦之味消散后,便是韵味极为深长的回甘。

  都说苦尽甘来,但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等到甘来?

  夏承凛并未放下茶盏,亦未出言,而是将剩于的茶水一饮而尽,从表面上来看,茶似乎已经不似方才那般极苦。

  当蔺重阳自粹心殿离开时,已是月上中天,师徒两人谈论了很多,私事,公事,一些隐秘,以及关于未来的一些安排与擘画。

  夏承凛也没有愧对蔺重阳的厚望,已经粗略做好接下来十甲子之内的计划,只待一点点将其实现。

  对于小徒弟的事业,某人身为师尊自是支持。

  能够独立思考,证明他已经拥有了能够独当一面的资格,剩下的便是经验与阅历的积累,让自己的行为处事真正成熟。

  之后,蔺重阳收到信息,婚期定在了七天后。

  ……

  辉辉烛霞日,帘幕卷轻霜,铮铮琴声回荡于天地之间,音如清泉奔涌,似溪水潺潺,涤尘静心。

  倏然,一道蓝色虹光自远天而来,却并未直入山门,而是落在山脚,虹光散去之后,只见两道身影立于山脚。

  放眼望去,满山松树亭亭盖盖,苍郁清润,松涛伴儒韵,予以幽静,致以深远。

  “琴音高远,看来师尊近日心情甚佳。”

  “这儒门总部,比我想象中要冷清很多。”

  “哈,其中原由你之后便会知晓。”

  “要直接登山吗?”

  “琴音非是出自粹心殿,先前往拜会师尊。”

  山脚之下,通过一番简单交谈,定下行程的两道年轻身影,伴随蓝色虹光一闪,消失在原地。

  另一边,德风古道后山院落,梅花簌簌,云雾随琴音聚拢升腾,演化诸般意境,百姿千态,蔚为壮观。

  一道身影独坐,十指连动,挑拨着琴弦,袅袅琴音自其指间流淌而出,回荡在天地之间。

  随即,蓝色虹光一闪,两道身影出现在院外。

  前来的两人,此刻谁都没有出言,纵横子转头对身旁之人使了眼色,为他确定内中之人身份。

  寂寞侯循着琴声向院中望去,目光穿透层层云雾,一道风采绝伦的身影映入眼帘,只见其人身形修长挺拔,着一袭黑底金纹儒衫,清冷的面容神情专注,如火的赤发被玉冠束起。

  琴弦轻抚,意境演化,给人以一种十分和谐的感觉。

  铮——

  “山明林广曙钟响,微渺难掩颂儒声;闲居寥落格物旷,风尘无事独明澄。”

  琴音戛然而止,却见内中之人扭头望来,深邃的金瞳之中竟有两颗瞳孔,清冽之语同时传至:

  “还站着做什么,要我请你们进来吗?”

  纵横子出言回道:“这不是怕打扰了师尊雅兴嘛。”

  而后,两人方迈步进入了院中,与此同时,蔺重阳亦从琴案起身,行至院落中央的石桌旁。

  “容我为师尊引荐,这位是我新交的好友,文武冠冕·寂寞侯。”

第706章 一见蔺重阳误终身·二周目

  本来,纵横子是打算给寂寞侯写介绍信,这样他前往德风古道之后,便能凭借那封信,省下一系列繁杂手续,直接见到蔺重阳。

  然而突然而至的一封信,让他必须改变计划。

  就……

  挺突然的。

  师尊竟然准备成婚了。

  如此大事,他必然需要回返德风古道,把新交的朋友带回来反而成了顺便之事。

  至于说,发生在师尊身上的变化,多大点事?

  就连那夸幻之父,都能够变成浩星探龙,师尊这才哪到哪啊,更何况,那些变化看起来一点都不突兀,反而有一种常人难有的完美之感,依旧是无数儒生心中,最为崇高的那一轮昊日。

  行至院中后,纵横子并未客套,而是直接与蔺重阳介绍道:

  “容我为师尊引荐,这位是我新交的好友,文武冠冕·寂寞侯。”

  两人相谈甚欢结为好友,自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纵横子不管是眼界还是学识,亦或者对于理想的坚持,皆得到了寂寞侯的认可。

  至于布局,都找到靠谱的好友了,自然是文风谷出人力,寂寞侯出脑力。

  这不比单打独斗要舒服得多?

  如果能够当条咸鱼,纵横子自然是乐意至极。

  “寂寞侯见过先生。”寂寞侯见礼道。

  他此番是以学生礼相见,毕竟他并非是儒门中人,更非是德风古道之儒生,却又看过并认同对方所著之公羊。

  蔺重阳与两人颔首示意:“先坐吧。”

  “我便不坐了,是好友有问题想请教师尊,我先去粹心殿看望师叔与师弟。”纵横子说道。

  开玩笑,就以师尊的性格,两个人坐这一谈说不定得谈到什么时候,他这种已经学完的再学一遍完全就是煎熬。

  有这时间,不如去做点其他,正好他也有段时间没有回来过了。

  蔺重阳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去吧。”

  “那弟子便先告退,师尊,好友,请。”

  “请。”

  纵横子离去后,蔺重阳与寂寞侯各自入座,他将茶壶置于火炉之上,开口介绍道:

  “腾光灵曜·蔺重阳,忝为儒圣明德一脉主事。”

  后辈之间的事情,他无意插手,交到怎样的朋友都是他们之际遇,不过,把人带回来,蔺重阳也能猜到纵横子之目的,这是一步好棋。

  对面,寂寞侯出言道:“先生过谦了。”

  他曾根据已知信息,推测这位传说中的儒门剑皇究竟是怎样的人物,但在见面后,他觉得,对方就应该是这样。

  即便是传人口述,亦不如当面一见其本人。

  “想了解什么?天下止武的可能性?”蔺重阳开门见山,十分从容的询问道。

  眼前之人,便是个人救世之理念,被时代背景与眼界所局限的代表,哪怕放在其他境界都可以说一句大有可为,比如集境。

  可惜,这里是苦境,便注定了那条路走不通。

  寂寞侯出言:“我想知晓先生对此如何看?”

  对于眼下之局势,他并未意外,可见在前来此地之前,纵横子告知了他不少相关信息。

  “难以真正贯彻,收效甚微,而牺牲太过。”这是蔺重阳的评价,简单,却很中肯。

  “如果真能万代盛世,一切牺牲都有价值。”

  寂寞侯心中有大同世界,也有着踏出第一步的决心,只是,他缺少一条实事求是的道路。

  蔺重阳与他说道:“你口中的牺牲,太过于轻易,还是说,当你成为先天人后,便难以与天下苍生共情,无法再体会到普通人被牺牲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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