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这只森林猫一进门就钻进了会议桌下，趴在地毯上，竖起耳朵开始偷听保罗一世与亨利大主教的谈话。
“陛下，我认为……咦？”
亨利大主教目光敏锐，察觉到了藏在会议桌下的猫猫，“它怎么进来了？”
见自己暴露，森林猫一点也不害怕，非但没有逃走，反而跳上了保罗一世的膝盖，一个侧倒躺了下来，开始舔舐自己细长的毛发，一边舔，溜圆好似宝石一般璀璨的蓝眼睛一边看向了保罗一世，细微的呼噜声从鼻间发出。
本想把它赶走的保罗一世看到这一幕，忧虑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了许多，摸了摸猫猫，颔首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亨利大主教？”
“嗯，我刚才说关于真理教会……”
第51章 1月1日
1860年，1月1日。
经过几日的奔波，大寒潮终于抵达了秋明城。
天空灰蒙蒙的，气温骤降，大雪席卷了这座巨型城市，大地、山峦皆被冰雪覆盖，街道、房屋上堆满了厚厚的白雪，正在给信徒讲解真理的马维看到外面好似棉絮般飘落的雪花，不由得停下了声音，走到门口，伸出手，接住了一片冰晶。
冰凉的晶华瞬间消弭，变成了透明的水珠，马维呼出一口白气，望向街边搭好的木棚。
那是难民们用来抵御风雪的屏障，在工人的连夜赶工下，终于在大寒潮抵达秋明城前建好了，而今天……
也是新年第一天。
放在往年，世界各地都会庆祝这个值得开心的日子，人们会窝在家里，端上一杯热茶或烈酒，做在暖炉前看着孩子们跑来跑去，饭菜的香气在屋中回荡，哪怕外面冰天雪地，也阻挡不了人们热烈如火的内心。
但一场战争改变了这一切。
背井离乡的人们来到了秋明城，他们失去了暖炉，失去了可口温暖的饭菜，只能蜷缩在一起，依靠彼此取暖，驱散身上的寒气。
这是一个难熬的冬天。
“神父！神父！”
街道尽头传来了迪诺的喊声，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在积雪中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马车停在教堂门口，迪诺迫不及待的跳了下来，他依然披着那件狼毛夹克，头上戴着厚绒呢帽，两个护耳垂下，保护住了脆弱的耳朵。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迪诺踩过积雪，忙不迭的跑到马维面前，拉着他激动的朝屋内走去。
“各位，今天的教义就讲到这里，大家回家吧，门口的箱子里有伏特加，是给你们的礼物……新年快乐。”马维对着教堂内聚集的信徒们说。
“赞美女神！”
听到有酒喝，信徒们发自内心的欢呼，这么冷的冬天，没有什么能比一瓶酒更让人开心了，当然……
如果能来点咸肉下酒就更好了。
目送新招揽的信徒们离去，马维与迪诺走进教堂后的厨房，倒了两杯热茶，问道：“什么好消息？”
“我侄子亚伦托人把你购买的小麦粉送来了！”迪诺捧着茶杯暖手，鼻子冻得通红，脸上充满兴奋：“前几天温莎王国的士兵封锁了商路，运输路线也被阻断了，可三天前咱们击退了敌军，把敌军赶回了乌拉尔山脉以西，一条商路重新通行了！”
“有商路了？”
马维眼睛一亮，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商路一旦贯通，意味着他们可以从别国购买物资，虽然别国也在战争当中，但买些东西还是不难的。
“嗯！”迪诺点了点头，“不过很遗憾的是，大寒潮来了，冰天雪地，商路曲折难走，无法运输大量的物资，西部铁道至今还掌握在敌军手中，如果不把铁路控制权夺回，咱们的处境还是没有太大改观。”
“哦……”
“神父你别急着沮丧啊，虽然咱们无法从商路运输大量物资，但至少开辟了一条可以与别国沟通的渠道，亚伦他们也能送东西进来！”迪诺得意洋洋的说：“你还记不记得来罗曼诺夫王国前，咱们购买的股票和产业？”
“记得。”
“它们涨了！而且是大涨！”
“咱们赚了多少？”
“具体的数字我还没计算出来，不过弥补咱们最近几天的支出肯定是没问题的。”迪诺笑眯眯的说：“不仅如此，亚伦他们还送来了一箱黄金！至少有10磅！”
“有了这笔钱，再加上我那将近二十万金镑的存款，保证半个月内无忧！”
存款？
马维诧异的看着迪诺，虽然真理教会目前使用的资金是迪诺给的，但哪怕情况再危急，他也没有打过迪诺存款的主意。
人家已经把一半身家给了你，你还想怎么样？
“那是你最后的本金，不能动，我也不要。”
迪诺摇了摇头：“神父，我支持的不光是你，还有罗曼诺夫王国，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土地，如果我想明哲保身，何不拿着钱跑去花旗合众国呢？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比钱重要，我赚钱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为了钱而赚钱，那样人生就没有意义了。”
马维笑了笑，这句话是他送给迪诺的，今天……
迪诺又原封不动的把这句话还给了他。
“谢谢，迪诺。”
“说这些就太见外了，当初我穷困潦倒，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是你收留了我……”迪诺嘟哝两声，话题重回正轨：“总之，我把那一箱黄金连同小麦粉一起存放到了城外仓库，有李思尔德和猫猫们看守不会有什么问题，城里人多眼杂，贵重物品还是别漏出来为妙。”
有了亚伦送来的一箱黄金，意味着马维可以复刻一些魔法阵了，这对于目前吸纳了不少信徒的真理教会来说，是堪比雪中送炭的举动。
看来亚伦在花旗合众国收购黄金的事情干的不错。
“信徒们培养的怎么样了？”迪诺问道：“他们已经明白真理的含义了吗？”
“还早呢，这才几天？”
马维喝了口热茶，说道：“就连我自己也在追寻真理的过程中，哪能直接告诉他们什么是真理呢？我现在做的，只是让他们理解教义，把他们培养成能够解答教义的信徒，将来也好分散到各个城市去建立教区，传教布道。”
“卡捷琳娜殿下那边可是急着要人呢，听说王国打算在年后展开下一次反攻，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秋明城附近驻扎的军队都在收拾行囊，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要离开了。”迪诺看了眼空荡荡的厨房，突然疑惑道：“尤妮亚呢？她一直都跟着你不是吗？”
“哦，她在楼上睡觉。”
“这都快中午了，她还没起床？”
“最近几天有不少信徒加入，她的力量增加了许多，睡的也更久了，一天要睡10个小时。”马维担忧道：“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下午给她烤个蛋糕吧，她一直想吃蛋糕……”
第52章 可露露
中午时分，一丝丝甜腻的香气飘进了楼上的卧室，蒙着被子酣睡的尤妮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抓起床头的小熊玩偶，摇摇晃晃的下了楼，来到厨房。
“爸爸……”
尤妮亚打着哈欠，走到蹲在烤炉前的马维身后，刚要问什么味道这么香，忽然看到了炉子里膨胀饱满的蛋糕胚。
“呀！”她一下子睁大眼睛，彻底清醒：“爸爸你烤蛋糕啦！”
“睡醒了？”
“嗯！”
“先去洗脸刷牙，蛋糕过会儿才能吃。”
“知道啦！”
尤妮亚蹬蹬蹬跑上了楼，见她精神十足，跟往常无异，马维也放下心来，坐到餐桌前，拿起最新一期的《每日趣闻》……不对，是《同时代人》，看起了新闻。
也就在这时，胖橘带着一只西伯利亚森林猫屋顶跃下，跳进了厨房。
“贵族那边有消息了。”
马维放下报纸，看了眼跟在胖橘身后的森林猫，询问道：“什么消息？”
“昨天保罗一世与亨利大主教召开了一场私下会议，目前在秋明城的贵族都参加了，他们主要探讨的问题，就是如何对付真理教会。”胖橘说：“会议上，国王保罗一世想要让贵族们拿出更多粮食和资金，用来赈济灾民，可却遭到了贵族们的一致反对，谁都不愿意掏更多的钱。”
马维眯起眼睛，知道保罗一世和亨利大主教打算干什么了。
眼下大寒潮已至，温度比之前更加寒冷，想要保持足够量的体温，除了抗寒的衣物外，就属食物最重要。
如果他们以王国和智慧神教的名义发放更多的粮食，这对于难民来说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对于真理教会来说……
他们施行的政策，恐怕就没那么有吸引力了。
势必会有很多人在王国的大力宣传下加入智慧神教，久而久之，民众们当中就会出现分歧，加入了智慧神教的信徒与加入了真理教会的信徒肯定水火不容，彼此间看不顺眼，局面就会产生失控的风险。
而拥有国王和贵族派做保障的智慧神教，在许多方面具备更大的优势。
但……
想法非常美好，计划也很不错，如果能顺利实行的话，确实可以对真理教会造成不小的冲击，可问题在于……
贵族派愿意吗？
他们掏了钱，受益者却是智慧神教，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这种亏本买卖，天底下有几个人会做？
所以，贵族派一定不会乖乖答应国王的提议，产生异议是必然的。
“他们最后还是达成了协议。”胖橘说：“保罗一世和亨利大主教以智慧神教的名义，许诺给贵族一些未来的领地自治权，减少了战后十年的税收，双方达成合作，贵族派同意掏钱。”
“妙计啊……”
马维舒了口气，感慨道：“保罗一世看似是在对付我们，可实际上加强了贵族的权益，合约成立后，智慧神教对于罗曼诺夫王国的掌控就绕不开贵族，双方互相牵制，而保罗一世只付出了些许的税收，就重新稳定了局面，使贵族派与智慧神教彼此对立，还恶心到了敌人……一箭双雕，妙计啊。”
“保罗一世如果没点过人的手段，恐怕也当不上国王。”胖橘撇撇嘴说：“但他们这样做确实对咱们造成了影响，一旦王国赈灾物资大规模发放，咱们的面包和以工代赈政策就会受到冲击。”
“是啊，我们想让民众站起来，保罗一世却想让他们重新跪下去……”
手指轻轻敲打餐桌，马维陷入了沉思。
智慧神教出手了，他们利用自己最大的优势，向真理教会发难，并且来势汹汹，一出手就要从根本上致真理教会于死地。
不劳而获的诱惑实在太过强大，这也是资本最常用的手段，用即得利益去诱惑敌人，瓦解敌人的意志，一旦被他们得逞，敌人就会变成任由他们宰割剥削的牛马。
面对糖衣炮弹攻势，马维并未慌乱，因为他了解敌人的手段，这一招并不稀奇，属于阳谋。
想破招，必须正面硬接。
“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今天才传回来？会议不是昨天召开的吗？”马维看向西伯利亚森林猫，语气中没有责怪，只是有些好奇，因为以前有什么消息，都是第一时间传回来的。
“别提了，保罗一世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一只抱着它，连睡觉都不放过。”胖橘摇头道：“它是趁保罗一世上厕所的功夫偷溜出来的。”
“哦……”
马维颔首点头，斟酌道：“其他派出去盯着贵族的猫猫有消息传回来吗？我需要他们的弱点和资料。”
“暂时没有，我已经让小黑去找它们了，问问到底什么情况。”胖橘有些无奈的说：“这些猫猫不是咱们在新罗斯城的老班底，第一次干窃听的工作，有些不太熟练，经常出乱子，还得多磨练磨练。”
……
“可露露？可露露？你跑到哪里去了？”
中央区科学院，刚从厕所出来的保罗一世忽然发现自己的爱猫不见了，顿时心急如焚，呼喊着它的名字，四处寻找。
他被昨天出现在会议室的西伯利亚森林猫折服了，或者说……降服。
保罗一世从未见过如此乖的猫咪，不吵不闹，听话懂事，就像能听懂主人在说什么一样，总是能在他忧虑的时刻给予主人抚慰。
以前保罗一世不喜欢猫，现在不一样了。
可露露——他给西伯利亚森林猫起的爱称，自从可露露消失之后，他突然焦虑，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在科学院内到处寻找，发动了女仆、内务官甚至卫兵，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呼唤可露露的名字，可对方就是不出现。
“是谁把窗户打开的！”
卧室内，保罗一世大发雷霆，酒杯在地板上砸了个粉碎，他认定可露露是从敞开的窗户跳出去的。
负责打扫卫生的女仆战战兢兢，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她是为了给房间通风，以前都是这样做的，今天却遭到了斥责。
听着楼下传来的咆哮声，蹲在屋脊上的小黑摸了摸旁边西伯利亚森林猫的脑袋，叮嘱道：“去吧，保罗一世在找你呢，以后不要长时间离开，我会定期来找你，有什么事到时候一起讲喵。”
“喵。”
可露露跃下屋脊，精准灵巧的跳到了窗台上，看到它，保罗一世惊喜万分的叫道：“可露露！你回来了！”
“喵……”
“好猫咪，真乖，我给你准备了最新鲜的牛肉……”
听着保罗一世对可露露溺爱的声音，小黑仰头望天，颇有些得意的说：
“美猫计果然好用喵……”
第53章 禁酒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