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念阿风
出大事了。
事情的具体内幕，很可能同自己猜测的有所出入。对古龙宗主的印象，怕是也得改观。
叶丹青思索着，于丁柔的院落前落下，几步闯入其中。
“叶师兄！”古小芹猛地扑过来，在他怀里“嘤嘤”哭泣，“只有你能帮我了。”
在这些日子的相处里，又有着丁柔大力宣传……古小芹对于叶丹青已经产生了，仅次于对古龙宗主的信赖感。
在古龙宗目前的局势中，叶丹青成为了她唯一可依赖的人。
“叶师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爹、祖母都不见了……要好的师兄妹们也早就离开宗门。”
“我答应过古龙宗主，会保护好你。”叶丹青轻轻拍打她纤柔的后背，稍作安慰。
他知道……
古小芹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是不敢去想、更不愿去相信，所见所闻背后的真相。
这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来说，实在是太残酷。
胸前温湿热之意蔓延，是少女突逢大变无处发泄的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早上还好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古小芹哽咽着，小手仅仅攥住叶丹青的衣衫，哭得更加伤心。
“把那玉簪给我。”叶丹青轻声要求。
古小芹没有拒绝，从怀里掏出刚从尸体堆里捡到的玉簪……普通的玉石材质、廉价的工艺。
这确实是一只满怀深情的簪子，以至于在尸体堆里，没有沾染到任何污浊死气和灰尘。
干净得不像是掉落，而像是被精心保管在那里，等人去发现。
[看来，古龙宗的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叶丹青鼻间喷出长长的气息，由于要不要用“五境金丹级辅助卡——只想罗盘”，找到古龙宗主的所在。
有这只簪子作为媒介，找到他并不算难。
在那之后呢？
自己该怎么去抉择？
古小芹又会面对何等残酷的真相？
她被精心培养这么多年，年纪小小办事叼叼，恐怕为的就是这一天的到来。
第五十五章 无赖!
古龙宗处于许多宗门都会经历的，青黄不接、强敌环视、匹夫怀璧……诸多弊病之中。
每一点，都会在将来某一天成为宗门的灭亡危机。
风雨飘摇的古龙宗能坚持到如今，已经非常不容易。
叶丹青前世，别说古龙宗，连十二仙门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对于它后来到底经历了什么，并不太清楚。
只是，他偶尔见唐嫣然、掌门云浮子等人谈起古龙宗，均是面露愧疚、埋怨和同情，就像是在说……如果他们来求助就好了。
想来，古龙宗的结局并不太好。
原本，古龙宗会怎么样，同叶丹青没任何关系……古小芹的出现，才使得双方有了交叉点。
他不知道古龙宗主具体想做什么，又在谋划什么、算计什么。唯一能确定的，只有古龙秘境必然会被打开。
那天同古龙宗主的对话里……他已经暗示自己，帮忙保护好古小芹就好，不要插手古龙宗事务。
自己强行插手，真的合适吗？
好心办坏事，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叶丹青最终还是决定，只履行保护古小芹的承诺，其他一概不管。
“叶师兄，我想去找爹，找祖母……我想帮他们。”古小芹双眼泪汪汪，令人心疼。
叶丹青偏过头去，叹息道：“你要相信他们。”
“可……”
“话很残忍，但我还是要说……你去了，只会添乱。”
“我……”
“你是很聪明的女孩，为人处世的能力，已经远超越这个年纪的成熟。你爹一定从小就大力培养你，作为古龙宗的继承人吧？”
“嗯。”古小芹贝齿紧咬着下唇，艰难地应了一声，“可是，我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在发生……我是女儿，是孙女，我不能……”
“古小芹！古龙宗需要一位继承人。”叶丹青强调。
古小芹猛地绷紧娇躯，痛苦得下唇都被咬出血，“我……我真的不能……不得不。”
“做你能做的事情吧。”叶丹青拍了拍她纤柔的后背，柔声提醒：“很多事情，帮不了，也没法帮。”
比如，渡劫；
比如，为了一丝希望而牺牲；
比如，背负早已决定要背负的罪孽。
古小芹不明白，但能懂。
古龙宗早已内忧外患，就像是在瀚海上航行的破船，不在风暴来临之前想尽办法修补窟窿，就只能等着沉没。
终究得有人去做这件事。
古小芹挣扎着离开叶丹青的怀抱，独自坐到一旁，伤心抽泣着，可怜兮兮地抹着眼泪，也安静下来。
她不吵闹，也不再寻求安慰，试图变得坚强……坚强到，足以面对不愿接受的结果；坚强到能负担起，即将压下来的重担。
很突然，很不愿，但必须去做。
某种程度上，古龙宗主已经成功：培养出，尚且有些稚嫩、但很快就会合格的接班人。
叶丹青转过身，望着古龙顶中央，数十里巨龙雕像盘绕的中心点，沉默了良久。
“抱歉。”
“不需要……道歉……其实我早就有预感……会有这么一天。”
古小芹吸了吸鼻子，悲伤的脸庞上试图挤出笑容，“谢谢你愿意保护我。让我爹不用为了我而分心。”
懂事得令人心疼。
叶丹青不由得佩服、羡慕古龙宗主，培养出如此优秀的一位接班人……我要是有这份思想品德教育水平，又怎么会被“冲师逆徒”们骑师蔑祖呢？
这个念头刚起，某个“冲师逆徒”挣脱束缚，跑了回来。
“叶丹青，你欠我一个要求！”柳梦曦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眉宇间是不容耍赖的霸道。
“说吧。”叶丹青原本打算耍赖，终究还是想先听听，她到底想提什么要求。
“我不知道小芹遇到什么事，也不知道古龙宗正在发生什么……”柳梦曦小手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步步逼近，“你！要！帮！她！”
“我……”古小芹如鲠在喉。
叶丹青唇角浮现似笑非笑的笑意，“我还以为，你会要求我娶你，或者收你为徒。”
“谁想嫁给你……拜你为师……”柳梦曦羞怯地想要否认，又突然泄气，点头，“对，我之前是有这个想法。”
“你确定，要为了她提这个要求？”
“我……我……我确定。”
柳梦曦咬着银牙转过身去，背对着二人，似乎生怕自己会后悔，“反正，提出这类过分的要求，你肯定会赖掉。我不如为了小芹……我才不是牺牲自己……就是单纯觉得你会赖掉，不想浪费。”
“行，我答应你。”叶丹青说着，坐在古小芹身边。
柳梦曦不明白，几步上前揪住叶丹青衣领，“你倒是帮呀？坐在这这做什么？”
“我这就是在帮忙。”叶丹青淡淡回答。
“你这算哪门子帮忙？你就是耍赖，就是偷懒，你无情！”柳梦曦拼命摇晃着叶丹青，“你明明那么强，所向无敌，是胎藏境大能……为什么要耍赖？”
“你跟我过来。”
“你要干嘛？你放开我……无赖！”
叶丹青反手抓住，柳梦曦纤细的手腕，不容反抗地拖到门外，一把将她按在墙上。
“安静！”
“你……你想做什么？”
柳梦曦受迫于叶丹青的威势，怯弱的偏过头，不敢对视。
“我只说一句。”叶丹青强势地捏住，柳梦曦圆润的下巴，把满是怒气的俏脸脸掰过来，正视自己。
一如那天，柳梦曦对他所做的那样。
柳梦曦怔怔看着叶丹青，为深邃如星空的眸子所震慑，目光止不住闪躲，“你……你说呀……我听着呢。”
“我想告诉你……不要自以为是地干涉别人的决定。”
“我……”
“古宗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银麟尊者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小芹自己也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是……”
“古龙宗主本渡不过天劫，很可能也不打算渡，又或者会借助天劫做点什么……银麟尊者，估计也有难言的苦衷……那根簪子，他们是故意让小芹看到的，杀人的场景也是。”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发现他和我其实有点像……站在他的位置，我也会做一样的决定。”
为师为长，背负一切罪恶也好，可能再次沉沦苦海也罢，当有所担当。
所以，我才无法放弃烟雨。
放任她香消玉殒，是最简单，也是最彻底的解决办法。
但，我不愿。
“……”
“小芹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过问。”
柳梦曦终究明白了些许苦衷，转言道“我要和你做个交易，算是对那个被赖掉的要求，进行补偿。”
第五十六章 人类的赞歌
叶丹青和柳梦曦交易期间……
古龙顶地下，也是为重重禁制保护的护山大阵核心，高达数十米的石壁上雕刻了诸多古龙宗先贤壁画。
穹顶绘画着古龙顶的开山先祖……一位意气风发的男子，携手头有龙角、身后龙尾飘摇的貌美女子……无名之王和他的龙族妻子。
“想当年，先祖纵横睥睨天下，于天柱山开辟古龙顶、威慑八方，何等的威风。”
于密室逐渐亮起的光芒中，褪去凡胎、堪称神灵的银麟尊者，显露苍老女子身形……皮肤有银色鳞片、头顶有龙角但没龙尾。
这是已经激活，稀薄龙族血脉的象征。
她苍老、嘶哑的声音在密闭空间浮现，带着濒死者的虚弱，以及穷途末路的悲戚，“古龙宗传承数千年，到我手上竟然已经几近穷途陌路……唉。”
“不是母亲的错。古龙宗走到如今地步，都怪我无能。”古龙宗主搀扶着母亲，中年男子浑厚的声线，带着无尽自责。
“唉……忍儿，或许，这就是命数吧。我古龙宗，当有此劫。”
“我是古龙宗主，不应该让母亲如此牺牲。”
“古龙秘境必须由龙之血脉激活。我不牺牲，难道你想牺牲小芹吗？她才十六岁，还有着大好年华。我这把老骨头苟延残喘到今天，已经浪费太多资源，该做出最后的贡献了。”
“为什么，我没有遗传到龙之血脉……如果我有，就不需要母亲送死了。”
“愚蠢，我这不是送死。这是……百年前我若不去东海寻宝，也不会落得神魂受到重创，如今实力十不存一，勉强只有六境元婴初期……你靠自己渡劫又渡不过，古龙宗已经濒临群龙无首的境地。”
银麟尊者紧咬着牙关，借助中年男子的搀扶，颤颤巍巍地走上位于中央的古老祭坛。
过了许久，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事到如今，我们母子何必说这些。该做的事情，数十年前早就决定好了。”
“孩儿明白。”古龙宗主湿红着眼眶强忍泪意，“我假意屈从血煞殿、修炼魔功、被烙印夺命禁制、杀害同门，假装对母亲下毒……背负所有罪孽，为的就是这一天。”
银麟尊者形容枯槁的手掌，温柔抚摸自家孩儿的脸庞，“你……其实可以不必……可以陪着小芹，看她快快乐乐长大，看她嫁人，看她有自己的孩子……得见她获得幸福。”
“我没有这个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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