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烟遮掩流星
等走到潏水的时候，刘九思发现连带亲兵，他加起来总共只剩下不到两百人马了，这时候他投不投过去都没所谓了。
开始有兵卒想霸天虎的营伍跑的时候，他还想着是不是偷偷的抢一把，然后跑路。
可一团在的时候他没有机会，等发现运送火炮及物资的一千余霸天虎辅兵们也着甲带刀的时候就彻底不敢动了，还要算上王子顺原来的下属，加上朱樉连的一队骑兵。
他迷迷糊糊的跟着队伍来到了潏水河畔的营地，这里距离平阳府城也就五十里不到，这时候不要说抢了，跑都不敢跑了，生怕霸天虎的兵马一个不快就把他给剿了。
在潏水河畔等了两天，吴金带着三千余人到了。
侦骑送来情报，讪習巡抚许鼎城带着一万余兵马已经到了霍州，预计只要两天就能进入部队预设的战场，但一团经过地形勘察后向吴金发来了援助请求。
汾河沿线的大明城池都有个奇怪的现象，他们几乎象是商量过了一样，城池都建在了汾河的东岸。
按照计划，一团将在许鼎臣带兵离开赵城以后发起攻击，赵城距离洪洞县城二十里不到，对于击溃讪習的兵马，一团信心十足。
可经过推算，讪習巡抚的溃兵除了向南逃向洪洞县，西面北汾水阻拦，但可以向东逃窜，溃兵大量逃散对于整个平阳府来说都是巨大的混乱根源。
之前在攻击王国梁部时，因为是在泽州以外，所以没有理会溃兵的问题。
可现在吴金的部队是要全面占领平阳府，这时候任由溃兵四散，就是给自己将来的管理增加难度。
于是王子顺接到了新了任务，他将配合朱樉所在的骑兵营，在汾水以东，赵城和洪洞之间的区域俘虏讪習巡抚溃散的兵马.
第381章 发起进攻
新任讪習巡抚许鼎臣是万历三十五年的进士，历任吏部主事，光禄臣，因为上疏抨击九千岁被贬斥，崇祯初年起复右佥都御史，完完全全是个文官，军事一窍不通。
讪習两位前任的官职全都丢的莫名其妙，他上任之初就被要求在汾州驻节，以应对流民军。
可在汾州还没呆满一个月，又被宣大总督张宗衡命令向平阳府集结，准备要把盘踞在泽州，讪習目前最大的一股流贼霸天虎部剿灭。
可即使只读过几本兵书，从来都没领过兵的的许鼎臣也对宣大总督的这个决定非常的疑惑。
讪習镇精锐兵马在他上任之前几乎一战全灭，难道现在不是应该休养生息，重新招募兵卒严加操练恢复实力的时候吗？
可宣大总督有节制讪習的权力，总督大人有令，他也只能带着张应昌、苟伏威、艾万年等五位讪習镇的副将、参将、游击，一万一千余兵卒离开汾州。
冬天快要到了，总兵侯世禄在宁武关统筹防御，谨防鞑子的兵马在冬季入寇，因此这趟就没有随行。
虽然得知前总兵王国梁就是因为疏于防备，在半路被流贼的兵马突袭以致阵殁，因此许鼎臣一路上都严令诸将严加防备，多派哨探。
可他发现讪習镇的军将个个阴奉阳违，明面上答应的漂亮，可私底下根本就不当回事。
被逼的急了就说汾河一线城镇密布，又不象安泽那样的僻壤，哪有流贼敢在这在样的地方偷袭官军？
许大人一听倒也有理，沿途几乎隔三五十里就有城池，一万余兵马，就算被流贼突袭，不论往南北哪里一跑，只要进了城池，流贼兵马也就没了办法，倒要担心缓过气来的官兵追剿。
加上一路上五位军将每天都有不少银子财货进献，没用几天，他也懒得再为难军将们了。
一路稳稳当当的就到了赵城，按理说赵城不过小城，而且离洪洞县也不过二十里不到，本该直接去洪洞扎营的，可极为军将都说行军辛苦，要体恤兵卒。
光禄寺原本就是管理膳食、祭祀、朝会的部门，许大人开始也以为是军将体恤兵卒，可后来他的长随才告诉他军将们行军缓慢的秘密，一万多大军是一路抢掠而来的。
一开始许鼎臣大怒，召集军将就要当场惩处，可军将们却说不要兵卒们抢掠很简单，请许大人把拖欠了八个月的军饷发了，然后让沿路足额供应行粮，他们保证再不会有兵卒抢掠。
这一手直接把许大人打哑，讪習布政使司已经亏欠了三年的粮税，各府县衙门都穷的叮当响，户、兵二部又不拨付银钱下来，让他到哪里去找银子、粮秣？
即使没带过兵，许鼎臣也知道，兵卒饿着肚子行军，沿路哗变的例子太多了，粮饷他变不出来，对于军将纵兵抢掠的事情也只好申斥几句就此作罢。
看在军将每日都进献了不少财物的面子上，一路上徐巡抚一到城池就只管进城逍遥，至于官军在城外做什么他就当做不知道了。
新官上任，又是讪習布政使司最大的文官，沿途府县官员自然要极力巴结，开始徐巡抚还要做出一副清正廉洁的模样，可第一次当上地方督抚的他，很快就体会到了做封疆大吏的愉悦。
按照朝廷体制，文官原本也是无令不得擅离汛地的，可这时候这些体制早就如同废纸一般，往往巡抚仪仗还没到达城池，沿途附近的府县官员早已设好酒宴，并且在十里外出迎。
因为洪洞县距离赵城实在太近，徐巡抚刚入洪洞县的地界，洪洞知县、蒲县知县和岳阳知县就已经在官道上等候。
赵城虽然不是县治所在，可自古就是讪習的繁华地方，城里三位知县已经阖城父老早就置办好了丰盛的酒宴，这一晚自然又是一通好醉。
许大人直到巳（si）末十分才睡醒，在两个赵城父老们进献的侍婢的服饰下，悠然的穿衣用膳，直到午时才离开了赵城。
洪洞县的宴席自然早就准备好，此时其他两县的县令向他告别，洪洞知县自然要随侍在他轿子左右。
管家伺候着他上轿的时候，从袖筒里摸了一张纸片给他，坐在颤悠悠的轿子里，徐巡抚把纸片打开一扫，封疆之妙尽在眼底，这是管家给他列出的礼物清单。
徐巡抚在轿子里满意的不得了，讪習游击艾万年却两眼冒火，这次出来就以他的官职最低，兵马最少，因此一路都被充作后军。
要是战阵上把他艾游击的兵马充作后军，他会求之不得，可这汾河沿岸都是讪習的精华所在，这时候做了后军，只能捞些别人抢剩下的渣渣。
不仅游击艾万年满心怒火，他手下军兵也个个怨声载道，当看到有一支兵马向他们猛冲过来时，艾游击的兵卒们想也没想就一哄而散。
说是一哄而散也不确切，因为打着霸天虎旗号的流贼兵马是从东北方向过来的，艾游击的兵马西边是汾河，回身迎敌是不可能的，只有向南、向东逃散。
向东逃散的毕竟是少数，兵卒们都知道，南面不远处就有参将颇希牧的营伍，几里外就是洪洞县城。
于是当游击艾万年的大部兵马大喊大叫的冲进颇希牧正在行军的队伍中时，颇参将的营伍也跟着散了。
一团本来是抱着要打击溃战的决心的，可还没等冲到跟前，明军自己就哄堂大散了。
一团长看见艾万年部逃散的架势就知道，不仅不用打，只要在溃兵的屁股后面紧紧追着，这些溃兵自然就把前面的明军给冲散了。
果不其然，象串糖葫芦一般，参将史记、颇希牧的营伍都应为艾万年部溃兵的冲击一哄而散，这就到了洪洞县城池下面。
副将张应昌的资历最老，他也被任命为此次行军的开路先锋，先锋是先锋，开的却是财路，走在最前面自然是要抢最好的。
紧随其次的就是副将苟伏威，虽然排在第二，而且还有护卫巡抚的职责，他营伍的兵马自然也是抢的盆满钵满.
第382章 难以理解
大军是不许进入城池的，刚刚把巡抚大人送进城池，苟伏威就听到远处的大喊声。
“将主，史参将和颇参将的兵马都被流贼击破，现在正在向我部逃来，”
“入城、全营入城！”
来不及听夜不收说完，苟伏威大喊一声，跳上马匹就往洪洞县城的北门冲去，见到将主行动，他的亲兵们一边高喊他的将令，一边也上马紧随他向城门跑去。
夏国军讪習军团一团的官兵们，从来没想过打仗能简单到如此地步！
艾万年部连接触都没有就溃散了本就让人惊奇，可颇希牧部也被冲的完全溃散就有些难以理解。
可等两部都散了以后，一团的官兵们都明白，参将史记的营头必定也会被冲散，因为溃军的数量已经比他全营兵马都多了。
本来还想打一场攻城战，可没想到已经屯兵洪洞县北门外的苟伏威部居然丝毫抵抗都不做，不管不顾的就往城池里冲，更让一团官兵惊讶的是张应昌部。
作为先锋，他们被安置在东城门附近扎营，中下级首领和步卒是无法进城的，可副将张应昌早就任由兵卒们扎营，自己先进城享受去了。
得到大军溃散的消息，还在扎营的张应昌部也顷刻间就散了，一部分兵卒向东门疾奔，还有一部分则直接向平阳府方向奔逃。
等一团官兵赶到洪洞北城门外的时候，明军自己已经在这里厮杀了起来，因为被追的急，明军溃兵们都想早点进城。
脑筋灵活的见北门拥堵，还知道从其他城门进城，可苟伏威部就有两千余兵卒，等史记、颇希牧部的溃兵赶到时，他的兵马都还没有全部进城。
几千人马携着逃命的势头猛地就在北城门下撞在了一起，三个首领倒是聪明，他们带着亲兵骑着马逃的快，见北门不容易进，催马就向东门跑去。
可东门也被张应昌部的兵卒堵做一团，等他们跑们到南门的时候，却遇到了逃跑的巡抚大人。
许鼎臣已经惊慌的失去了文官体面，官帽已经不知所踪，因为不会骑马，被亲卫用绳子困在了马背上，前面一个亲卫骑马牵着他的坐骑，两个亲卫在他左右，谨防他摔下马。
洪洞知县刚陪徐巡抚进城就得到信报，有流贼的兵马来攻，慌乱之下也顾不得巡抚大人，仓皇着就上了城墙。
一个县城最多不过驻扎一个守备，这还是有防御价值的要地，洪洞县位于讪習腹心，城里不过三百来个卫所班军，当苟伏威率先向县城里逃的时候，守门的班军想关闭城门都做不到了。
看到城外到处是溃兵，不远处的流贼兵马紧紧跟着，城门关不上就意味着城防已破，见情况危急，洪洞县令当即奔下城头请巡抚许大人赶紧从南门逃往平阳府。
第一次领兵就遇到这样的情况，许大人早就慌的没了主意，听到洪洞县令让他赶紧往平阳府逃，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当一团官兵目瞪口呆的来到洪洞县城下时，他们附近的明军见跑不掉当即就跪倒了一片。
当“跪地投降不杀”的口号喊了三遍之后，除了少数溃兵还在沿着城墙想从其他城门进城，城外大部分明军都跪在了地上。
等一团官兵兵分两路收拾完城外投降的明军后，城里已经彻底乱套了。
城池对于明军的兵卒来说实在是个神秘的地方，他们几乎全部来自最困苦的乡下家庭，也许之前的人生里都没有进过城池。
因为不愿意让大批溃兵散落在平阳府造成混乱，一团在城外受降的举动让城内的溃兵们产生了误解，他们以为进攻他们的流贼不敢进城！
本来一路上都是抢掠而来，见到追兵并没有进城，这些兵卒已经抢发了性子，大半又是第一次进城，此时军将们也已经先行逃跑。
在几个原来就在城里混不下去无奈募兵的地痞带领下，明军溃兵开始了也许是他们人生第一次的城内抢掠。
洪洞县城之前没有收到任何可能遭遇进攻的信息，当得知遭遇进攻并且城吃已破后，城里已经涌进了至少三千溃兵，而且溃兵们还在源源不断的涌进来。
县令已经跟着巡抚一起逃命去了，苟伏威进城时就遇到了还没走远的巡抚，也跟着一起逃走，张应昌原本已经在城里安顿了下来，得到亲兵报信后上街道一看就知道城池完了，于是率先带着亲兵从南门逃走。
此时的洪洞县城内一个够得上分量的文武官员都没有了，而且有也没用。
从第一拨溃兵嚎叫着冲进了一家正准备逃亡的士绅宅邸开始，都没有一刻钟，洪洞县城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三四千完全失去了官长控制的溃兵在城内大肆烧杀抢掠，要不是城内升起几处烟火，一团官兵还想把城外的俘虏安置好了再进城。
和之前有准备的攻城不同，这次没有任何一位讪習军团的首领能预料到战斗进行的如此简单。
没有遇到哪怕一丁点抵抗，都说一触而溃，除了艾万年部勉强能说触了，可最多就是眼神接触，其他营伍连触都没触就直接溃散。
城内抢高兴了的溃兵们似乎完全忘记了城外的威胁似得，等一团官兵进城时他们仍然在城内各处作恶。
只走了几十米，一团长就被气坏了，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几个扛着包袱从屋宅里窜出来的溃兵猛然发现进城的一团官兵，尖叫就退了回去。
这种情况实在是万万没有料到的，据估计城内现在的溃兵应该不下四千，一团官兵总共只有二千四百余人。
要是野战的话，一团官兵连正眼都懒得看四五千明军，可这是巷战，还是一群已经抢杀红了眼睛的疯子。
无奈一团长只好下令封锁洪洞县城四门，命令本来在外围抓捕溃兵的辅兵队伍来看守俘虏，现有部队只谨慎清扫城门附近的溃兵。
本来一团预计当天就结束战斗的，可因为许巡抚喝花酒睡过了头，为了堵住他带领的所有兵马，不得不等到明军都离开赵城以后才发起进攻.
第383章 乖乖的投降
等朱樉、王子顺带领部队赶到洪洞县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刘九思也跟着来了，没办法，现在他身边只有二十多个亲信还跟着他，其他的都加入了讪習军团。
即使流民军在攻破蒲州的时候也没做什么好事，可洪洞县城里的惨状还是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他们破城无非对缙绅富户下手，甚至还给贫苦百姓放粮，就算杀人也是在缙绅富户的宅院里面动手，可现在洪洞县城里连街道上都满是尸体。
城内的溃兵们似乎已经完全疯掉了，对于城门已经被封锁全不在意，一心只管在城内奸淫掳掠，在街道上都不时能听到疯狂的大笑和嘶喊声。
“开始吧，城内的畜生一个不留。”
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一团长下达命令连夜清剿城内的明军溃兵。
大明的底层百姓几乎都是这样，当被人约束着的时候，他们比绵羊还要温顺，可一旦失去约束，就能瞬间化身魔鬼。
一团长显然想多了，当四个方向开始清剿洪洞城里的明军溃兵时，除了少数溃兵进行了反抗，绝大多数都在一团官兵的刀枪下乖乖的投降。
最后在县衙遇到了激烈的抵抗，据侦查，里面有三四百余，估计是没有及时逃出城的亲兵或小首领组织起来的，因为有不少张弓箭。
近战肉搏无论如何都没法避免死伤，“胖子”就这样被抬了过来，一个团标配二十四门，有十二门被架在了县衙四周，只轰了两轮，里面就哭喊着开门出来投降了。
上天猴刘九思已经完全傻掉了，他被邀请一路跟随着观看清剿，就他看见霸天虎营伍的兵卒就伤了十几个，其中两个重伤，还是被铁骨朵、大棒之类打伤的。
其他不过是挨了刀枪破皮或者因为重击筋肉受伤，战死的一个都没有，总之魔魂之旅就是从那两个重伤晕倒的兵卒开始的。
从那之后，霸天虎营伍的兵卒就不再破门而入了，先在门外劝降，凡是不出来或者里面没动静的，一个冒着火光，巴掌大的铁坨坨就被丢了进去。
第一次的巨响把刘九思吓的差点转身就跑，可看到“胖子”出场攻击以后，他就彻底蒙圈了，看着比两个拳头还大一圈的铁坨坨向县衙里飞去，紧接着就是巨响，站在一个缙绅缙家的角楼上都能看到火光！
这么大的铁坨坨就算躲在屋里都没用，没有什么瓦片能挡住这样重的铁坨从天上掉下来，原来王子顺说的是真的！
县衙被攻破以后，洪洞城池里几乎成了空城，因为清剿溃兵连同百姓也暂时被驱逐出了城池。
刘九思跟着看了一整个晚上，这一晚霸天虎的营伍据说一共死了六人，全部都是被自己人杀的，他亲眼就看到了一个，理由是私藏财物。
因为私藏财物被杀，他丝毫也不稀奇，在流民军的营伍里面，藏了财物不向头领上供也是要杀的。
可霸天虎的营伍居然一丁点财物都不许兵卒拿，这就让他完全不理解了。
洪洞县比蒲州要富庶的多，当刘九思被带进一处宅院里时顿时腿都迈不开了，转过照壁院子里到处都是财宝。
他不识字，但只凭对金银的热爱，仅仅看到成箱的银锭也知道不下百万两。
刘九思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蒲州城里他也抢掠了两家缙绅，当初几万两银子就已经让他欢喜的心都炸开，看着院里满地金银，他只恨这些不是自己的。
可等他想起这次讪習巡抚带来平阳府的兵马足足有有一万一千余人时，顿时就惆怅了，人家两千多人。
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就把万余大军和一座县城给破了，想想自家八百兵马，遇到五百官兵都只有逃命的份，慢一点都要完蛋。
城里没什么看头了，于是又被带到了城外，洪洞县城里住着两万余百姓。
当刘九思听说城外只有一万三千余人时也不禁背脊发凉，他们当初五六支营伍打破蒲州，总共也不过杀了一千出头。
百姓全被看押在了一处，在地上或坐或跪，已经被溃兵们杀的心寒，除了不时有孩子哭出来，但随即就被捂住了嘴巴，没有一个成年人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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