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烟遮掩流星
“呀，原来竟是陈参谋驾到，有失远迎了，请进来喝盅茶水吧！”
白家大门洞开，十几步外就看见一个军将和四个兵卒端端正正的站在旁边肃立.
第198章 传家之宝
参谋这两个字他知道，大明也有这样的称谓，但参谋后面是要带后缀的，比如参谋赞画、参谋将军……可这伙军将里面好几个就是参谋，后面没了。
“白先生客气，我们就不进去打搅了，明日一早，想请先生到县衙议事，特别过来告知一声，哦？刘先生也在啊，那正好免得我跑一趟了，还请两位先生明天一起，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白家正门外的陈姓参谋听到白广升的招呼并不进门，只稍稍往门口中间走了一步，正对着他拱手行礼后才回答。
“方便的，明日一早，刘某一定到。”刘宇一听还有他的事，赶紧回礼应答。
“啊呀，陈参谋，明早我一定到。但是来到我家怎么能不进来喝杯茶水呢？快请，快请！”白广升两步踏出大门外，连连伸手虚请。
“白先生，刘先生，不是陈某客气，咱们当值时是不允许偷闲的，还有两家要去通知，这就告辞了，咱们明日见！”
说完陈参谋拱手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騬驷，他们平日可都是这个做派吗？”
刘宇一时间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他两次被邀去县衙都是由门房转告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虽然这个“流寇”军将拒绝了白广升的邀请，但他却并没有被轻视的感觉。
“四方兄，一般有特别的事情才会是参谋来告知，平日里也是由门子传话的。”
“一次都没有进过你家？”
“进来过一次，还是因为要询问些事情，不怕亲翁笑话，当时家里的下人、丫鬟们都吓的抖抖索索的，那次以后就再也没进来过。”
虽然是自嘲，可刘宇却从白广升的话里听出了其他意思，流贼的名声从来就没有好过，特别是对士绅来说，下人们害怕并不奇怪，但这伙“流寇”却连这个都注意到了，这才让人惊讶。
“这可不是笑话，我家还能比你家强多少不成？只不过……这些太过古怪了些。”
在大明，哪怕只是个官员的家仆，进到吏员家里也是趾高气扬的做派，他们一向把给吏员传话视作肥差，因为不给些“利是”那是极为失礼的事情。
“古怪？不进门搅扰还不算什么，他们连利是都不收！”
在大明，没有主家直接递“红包”的规矩，都是管事或者管家来操作这些事，刘宇开始以为不进门就算了，想必白家的管家已经打点好了，可白广升的说法又让他吃了一惊。
“这……这……”大明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刘宇反正是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亲翁，日头也差不多了，今晚咱们小酌几杯？我这就差家人去你府上说一声。”
没容刘宇推拒，白广升就让管家安排人去刘家通知了，刘宇也没有推拒，他也很想再和亲家好好聊聊。
“诸位贤达，今天请各位过来不是什么正经事，就是想跟各位说些买卖，看看大家有没有兴趣一起发财，下面就请襄阳来的汪先生跟大伙仔细说。”
白广升和刘宇早早就来了县衙，结果被带到了县衙的后院，这里以前可是县尊老爷的内宅，等闲人是进不得的。
已经有四位士绅比他们早到了，都是极熟悉的人，大家寒暄完坐下喝茶，心里都在揣测“流寇”叫他们过来所为何事，在这里也不方便交谈，只用眼神递来递去，小厅里安安静静的。
差不多一盅茶的时间，一共来了十二家士绅，然后“流寇”的大王威震天出来也没客套，上来就来了这么一句。
“好说，好说！”士绅们赶紧抱拳行礼回答。
流寇能有什么生意，无非是要把他们以往抢夺的财货拿出来销赃罢了？
原来不侵夺财产是在这里等着的，本来就心中惴惴的士绅们不由苦笑了起来，看来这是要动软刀子的意思。
可能怎么办呢？人家手握刀把子，自家就是砧板上的肉，还不是只能任由宰割，这时候被请来的多数士绅们都有了想跑的心思。
汪寄年是朔州汪九雒的嫡次子，今年二十六岁，读书无望只捐了监生，汪九雒干脆就让他出来学着做买卖。
本来士绅家里的嫡子出来经营买卖是件很失体面的事情，买卖的事情多是由家里的妾生子来操持打理。
可现襄阳府同知汪九雒在泉州任职五年，其中后三年里正是夏国联盟崛起的时间。
三年时间虽然不长，但那确实是时机最好的三年，夏国联盟一切都在起步之中，各种机会多的不得了，汪九雒家族就这么赶上了好年景。
汪寄年读书不成，却对买卖的事情十分上心，在夏国行政学院学习了一年以后就开始打理家族的买卖，只几年工夫汪家成了山西巨富，家中资财不下三百万两。
这次听说联盟要经营洵阳，汪寄年自告奋勇的要求协助，这样的要求自然不会被拒绝，更何况他还是行政学院第二期的毕业生。
“各位贤达大家好，在下汪寄年，托王将军的福，特意过来商谈和洵阳士绅们买卖经营的事情，各位请移步，咱们去院子里细说。”
汪寄年大大方方的从王栋身后走了出来，行礼过后就直奔主题。
这是要展示赃物了吗？除了个别人，其他士绅们大多心里叫苦，以为要大大的破一笔财。
洵阳县衙后院的一道回廊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一些条案，上面琳琅的放着些物事，还没有走近也看不真切。
等到近了才发现，条案上什么都有，根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事，士绅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诸位，咱们首先来看看这个，铁锅，上好铁料打制的铁锅，大小都有，各位不妨凑近了来看。”
铁锅在这个时代可是好东西，一口好铁打制，口径一尺六寸（约50厘米）的）铁锅要卖到十两银子一口，普通百姓家里要是有这么一口铁锅，妥妥的传家之宝。
要是铁锅能卖到北边去更不得了了，这样大小的一口深锅，古蒙人愿意用一匹战马来换.
第199章 讲究？
可就整个大明地界上，能制造出这样好锅的地方可不多，一来铁料要好，二来锻打的手艺也非常讲究，总之在大明，上好的铁锅一直都是抢手货。
锅的生意还是朱樉在收到欧洲回来的消息以后才知道的，因为金牌密探索克斯要求在欧洲独家代理大明铁锅生意，而且一次就要了一万口。
这才引起了朱樉的重视，跟负责商业口的官员一了解才知道，不仅欧洲，好铁锅在大明也是奢侈品，最重要的好处就两点，传热快，不易损坏。
可这说的也是优质铁锅，劣质的铁锅不小心磕碰一下都会碎掉，铁质脆的原因朱樉大概知道一点，夏国铁矿含硫量较高，脆。
可海南两处铁矿都是高品低硫富矿，这些年来在李喜的打理之下产量日渐提高，联盟内部已经消耗不完了，这时候铁锅生意来的刚好。
“咣当”一声脆响，汪寄年似乎是失手了，铁锅径直从他手上掉在青石地板上，士绅们心里都是一跳，这下要完。
不曾想，那么大一口铁锅在地上叮铃哐啷的一阵乱跳，可就是不碎。嘶……乖乖，要这个汪先生卖的都是这样的家伙，那可真是宝贝啊！
“汪先生，敢问这铁锅多少银子一口，是否都如这般一样结实？”
刘宇等不及就赶紧问了出来，白广升知道自己的亲家为何这么着急，因为刘宇有个庶出的妹子嫁给了榆林镇的一位游击，这铁锅要是卖去鞑靼那可真就是发财了。
“原来是刘先生，失敬失敬，这样大小的铁锅六两银子一口，一百口起卖，保证口口都和这只一般，另外要告诉大伙一个秘密，这锅一般的铁铺可别想化开它，不相信的可以拿回去试试。”
见到有人提问，一个教导团参谋赶紧在汪寄年耳边小声给他介绍说话的是谁。
夏国历朝历代都严控向北方输出铁器，就是为了预防北方的蛮族把从中原流过去的铁器化了拿来打造兵甲。
可夏国联的经过实验特别制作的铁锅，这时代几乎没有别家能够重新熔炼，不是说害怕被北方蛮族重新熔炼制作兵甲，而是不想因此串了买卖。
在场的士绅们谁不知道上好的铁锅十分好买卖？兴趣一下就被提了上来，大家都是洵阳的坐地户，在偌大的杉西谁家没有两个亲戚？
好铁锅不仅士绅家里需要，百姓更是渴求，稍微有点资财的谁不想置办一口好锅，煮饭、烧菜不知道能省多少事，于是场中的气氛顿时就热烈起来。
“汪先生，我定一百口……汪先生我刘家要五百口，五百口……”
“诸位，不要急，锅有的是，今天咱们先不谈要多少的事，等把物事都看完了再谈不迟。”
汪寄年这几年南北各地到处跑，东瀛、吕宋也都去过，买卖上的事他现在越来越不放在心上了，按照在行政学院学的手段，家里的管事们逐渐都已经接手了生意，他现在就是提出方向，定下目标，然后监督检查就完事。
银子家里已经够够的了，可他在行政学院的同学们很多现在都夏国联盟开始走上了高级职位，看着他们对联盟指点江山，汪寄年也想在官场一展身手。
可机会过去就过去了，现在他要是去夏国联盟任职，当然也是非常受欢迎的，可想到一旦过去就先要给同学当下属，汪公子多少有些拉不下脸。
这次好不容易在襄阳意外碰到朱樉，听了夏国联盟要做的事情之后，他当即向朱樉请求给他一个位置，毕竟他也是李校长的学生。
这种事情当然是朱樉喜闻乐见的，没有什么比大明士绅家里的子弟直接参与联盟事业更好的做法了，况且汪寄年还在行政学院学习过，他当场就答应了汪寄年的请求。
占据洵阳之后没几天，汪寄年就赶了过来，现在他是洵阳民政口的二把手，商业事务的主官，民政口的主官以及一批民政官员还在汉阳，他现在就是洵阳民政方面暂时的一哥。
接下来洵阳城里的士绅们开了眼，铁铲、铁犁以及各种铁制工具，蔗糖、棉布、瓷器、茶叶……都是从前他们插不进手的好买卖。
原来真的是来谈买卖的，发财啊！
一场夏国商品博览会就这么在洵阳城县衙成功举办了，参会的士绅们兴奋极了，那还管什么流寇不流寇的。
原先这些买卖都不是他们能做的，茶叶、瓷器等紧俏货物都被杉西的豪族以及各藩王把持，哪个敢贸然进入顷刻就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现在可好，洵阳已经跳出大明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中了，这时候豪族、藩王们再想以身家性命要挟洵阳士绅，只要也先得把洵阳收复了再说。
汪寄年在组织展销会之前就做了很多工作，比如划分区域，比如考核销量，比如定价策略……
商品介绍完毕以后，汪寄年又开始给士绅们做起了商业培训，以往洵阳的士绅们不过低买高卖，大多经营的都是些自家物产，一堂课下来大家个个吃惊，做买卖都还有这么多讲究？
经过这么一堂培训，十二位受邀参加博览会的士绅们发现，想做的买卖很多，但自己没有这么多现银。
大明的士绅和百姓其实情况也是类似的，物产是不少但现银确实不多，就比如刘宇家里，五百口铁锅就要三千两现银，问题是铁锅就卖去鞑靼了难道不顺道带些砖茶、蔗糖什么的？
要知道古蒙人就没有不缺的东西，只要有路子运过去就是发财，可家里现银就那么多，这可把刘老爷急的直挠头。
“诸位，洵阳城里有三十多家士绅，咱们为什么只请了你们十二家来呢？”
看着下面洵阳士绅个个急的抓耳挠腮，汪寄年经商几年，大明一般士绅的家底他心里是有数的，就这一句话，他就成功的又把士绅们的目光聚拢了过来。
“因为听王将军和众位参谋说，在座的都是这段时间里积极帮忙的贤达，达咱们初来乍到，有许多情况不知晓，比如象白先生，就给了咱们许多的帮助.
第200章 谋划
因此，王将军向我要求，一定要给诸位一些好处，那，好处现在就在这里，但我们也知道各位的难处，银子可能不凑手，这里我给各位指条路子，大家可以合股嘛！”
“汪先生的见解是十分高明的，可有银子只管采买这些物件就是，其他家为什么要跟我们合股呢？”刘宇最是着急，因为他妹夫的路子是现成的。
“谁说不是呢？可要只是这些物件那可不叫好处，王将军指示在下，这些物件除了今天来的十二家，其他谁家拿现银来都得不到分毫，但前提就是诸位要谨守我们之前说的各种约定。”
区域代理制嘛，在现代一点也不稀奇，拿到了紧俏货物的代理权，还怕融不到资金？
“哎呀，谢王将军、汪先生及各位的大恩！”要是听不懂这句话的厉害那也不配做个士绅了，回廊里的洵阳士绅顿时跪了一地。
“起来，都起来，咱家可不兴下跪，感谢的话先不要说，大家回去先仔细看好咱们的规矩，但凡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请教汪先生，不要到时候又说咱们不讲情面！”
汪寄年捧着王栋，花花轿子人抬人，王栋也得把汪寄年抬起来。
“王将军抬举，诸位这就赶紧回去筹措吧，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白先生请稍微留一下，在下还有他事请教。”
听到这句话士绅们知道这是送客了，其实他们自己现在也急着想回去，谁家在哪里有路子，谁家可以考虑参股，这些事情都得赶紧回去谋划。
可听到白广升又被单独留下，大家出门时都羡慕的和他告别，当初在城墙上自家怎么不表现的抢眼些呢？
“敢问汪先生还有什么指教？”白广升心里也是极为欢喜的，被特别对待就证明他当初的冒险值得了。
“白先生客气，指教可不敢当，还请随我来看一样物事。”汪寄年笑着伸手请白广升跟他一起走。
“这……这是私盐？”看着案几上的两代盐，白广升傻眼了。
“怎么，白先生不做私盐买卖？”汪寄年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当下调笑的说到。
“做，如何不做，一定要做！莫非……襄阳的私盐就是汪先生家的产业？”
案几上的两袋盐，一袋里面满是孩童小指头肚大小、半透明的盐粒，一袋里面满是细沙一般的雪盐。
襄阳以及附近勋阳府的缙绅、富户早就开始吃这样的好盐了，白广升家里每年也要派管事去襄阳采买一些。
可那边始终采买不到大宗盐货，一石以上都不卖，洵阳城里的缙绅们现在大多吃的都是这种盐。
“汪先生可是……要关照我家？”
白广升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自古以来盐货买卖都是要发大财的。
“不是咱们要关照白先生，这都是你自己挣来的。”
白广升识趣敢拼，那夏国联盟就要让他获益，不论真心想发财，还是假意附和，只要敢赌，联盟都接着。
“可……可不瞒先生，我白家的……银两，银两实在是不凑手！”
白家也不过只有四五千两的存银，要说以前还能在洵阳城筹措些银子，可今天一过，还有哪家舍得把现银借给别家？
要说以往，去兴安州甚至汉中府也能借些银子，可如今都知道洵阳被流贼占了，谁敢借银子给你？
“无妨，白先生家在我这里可以先拿一定数量的货物，等发卖以后再归还本金也可以！”
“什么？这这……这如何使得？”
白广升简直惊呆了，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怎么，白先生是不信我的话咯？”
“不敢，不敢，谢汪先生大恩啊！”白广升当即肃然一揖到地。
“不仅如此，我还要告诉汪先生一件事，不论王将军的兵马在洵阳站得站不住根脚，我可保你全家在襄阳无碍。”
发财固然是好事，但要和保命比起来，当然是……既能保命，又能发财更好，汪寄年的这句话彻底把白广升的心防击破了。
要是其他人甚至王栋来说这句，效果都没这么好，但襄阳的私盐买卖当真就不是平常人家敢做的生意。
襄阳也是天下有数的雄城，能在那里把私盐卖的左近皆知还一点事情都没有，这能是平常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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