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唐红 第416章

作者:圣诞稻草人

  郑观音居然信了几分李元吉不知情,将信将疑的道:“你真不知道啊?”

  李元吉毫不犹豫地摇头。

  郑观音端坐在上座上,权衡了一番,笑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了,你不就知情了?”

  李元吉点点头,疑问道:“然后呢?”

  郑观音笑道:“然后别说出去就行,也别让你手底下的人说出去。”

  李元吉好笑的道:“那要是说出去了呢?”

  郑观音笑吟吟的道:“那你嫂嫂我可就又要挨你兄长责罚了。”

  说到此处,也不等李元吉搭话,又似笑非笑的道:“当然了,你也可以趁机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只要我能答应,就一定不会拒绝。”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这算什么?强行封我的口吗?也就是嫂嫂你,若是我大哥这么跟我说,我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丢出去。”

  郑观音点着头笑道:“也就你还给我这个嫂嫂几分薄面。”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笑道:“是嫂嫂你让我狮子大开口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郑观音展颜一笑,一副你尽管开口的样子。

  李元吉笑着拱手道:“那就请嫂嫂告诉我大哥,让他事后将函谷关内的那几个人的脑袋送到我这里来吧。”

  郑观音脸上的笑容一僵。

  李元吉就像是没看到郑观音神情一样,自顾自的道:“我的人虽然不堪,但也是函谷关的守关大将。

  一个副将,几个校尉,敢以下克上,敢架空他,还对他行凶。

  这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也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所以我必须要他们的脑袋。”

  说到此处,李元吉看向郑观音,理直气壮的道:“我也就是看在嫂嫂的面子上,在发现了此事以后,没有第一时间向他们发难。

  不然,我早就带着人赶去函谷关砍了他们的脑袋了。”

  郑观音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难道不是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难道不是碍于太子威严吗?”

  李元吉毫不客气的讥笑道:“我当日在太极殿前,在百官们面前,都没有给他面子,又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给他面子。”

  郑观音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以后,她才开口道:“你大哥终究是你大哥,你们兄弟没必要闹的那么僵,不然以后你们怎么相处呢?”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笑道:“我大哥还没坐上那个位置呢,我还不用在意他的态度。等他坐上那个位置以后,怎么跟他相处,那就看他怎么对待我了。”

  郑观音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李元吉看着郑观音又道:“我就这么个条件,如果我大哥能答应,看在嫂嫂的面子上,我可以守口如瓶。

  如果我大哥不答应,我也不会四处去宣扬此事。

  不过我手底下的人要是口风不紧,走漏了风声,那他也怪不到我头上。”

  郑观音沉吟着点了点头,道:“此事我会告诉你大哥的,想来你大哥也不会拒绝的。”

  李元吉乐呵呵的笑道:“那就说不准了。毕竟,我大哥不久之前才放出话来,说要收拾我呢。”

  郑观音哭笑不得的道:“你大哥那也是一时气话。”

  李元吉突然定定的盯着郑观音道:“我大哥自从上元节以后,待你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你为何还要不遗余力的帮他说话呢?”

  郑观音神情一僵,心中的苦楚却没办法跟李元吉说,只能生硬的笑道:“人们不是常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我既然是你大哥的妻子,无论他待我好不好,我都得不遗余力的帮他。”

  李元吉不由自主的感慨道:“就怕你帮到头以后,不仅落不下好,还要被苛待。”

  郑观音眼中闪过一道苦楚,语气飘忽的道:“怎么会呢?”

  不用等到帮到头以后了,现在就已经开始不落好,被苛待了,即便是怀上了骨肉,依然看不到笑脸。

  “这种事情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只希望嫂嫂能在遭遇苛待的时候,好好的待自己。”

  李元吉由衷的感慨。

  这话不是他自己想说的,而是他替前身说的。

  毕竟,郑观音也算是照顾过前身几年,算是对前身有养育之恩。

  郑观音如今过的不好,前身理应关怀关怀。

  在李元吉看来,这个世上除了养育之恩和教导之恩不得不报外,余者皆可视情况而定。

  至于生恩,固然重要,也得报答。

  但生而不养,就是在造孽,而不是施恩。

  养而不教,也是在造孽,而且还是造大孽,害人害己的孽,也不是施恩。

  所以生而不养,亦不教的,固然有恩,但远远不及单纯的养育之恩和教导之恩。

  前者是在你没有能力活下去的时候,帮你活下去。

  后者是在你有能力活下去的时候,教你应该怎样活下去。

  你能活下去,并且有所成就,全赖养育和教导之恩。

  若有长者能二者兼顾,当重报。

  若有长者能三者兼顾,当舍命相报,且百死无悔。

  “你的话,嫂嫂记住了。”

  郑观音又被感动到了,眼眶中再次浮现出了泪花,话虽然说的不多,但却是她的心里话。

  李元吉通过郑观音的反应判断出,郑观音在东宫活的很不如意、很不如意。

  不然也不会从一个仪态万千,宛若在世观音的仙女,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妇人。

  许是觉得自己出了洋相,亦或者是感受到了李元吉心中的惋惜和怜悯,郑观音匆忙了揉了揉眼睛,将眼眶中的泪花揉的稀碎,然后强装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笑道:“让你看笑话了……”

  李元吉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郑观音东拉西扯的说起了过往,说起了过往那段没有这么多烦恼,没有这么多令人不快的遭遇的时光。

  李元吉大多数时候就是静静的听着,偶尔会插一两句嘴,但不会多言。

  一直陪着郑观音把过往回忆的差不多了,才将郑观音送出了偏殿,送出了九道宫。

  站在九道宫那并不高大的门口,望着满山的青葱,听着山林里那时起时落的兽鸣,感受着那屡屡拂过的清风,李元吉长出了一口气。

  薛万述悄无声息的走到李元吉身边,感慨道:“以前的太子妃殿下可不是这样的……”

  李元吉侧头看了一眼薛万述,不咸不淡的问道:“那是什么样子的?”

  薛万述毫不犹豫的道:“淑韵娉婷,韶姿婉娩……”

  李元吉白了薛万述一眼,没好气的道:“说人话。”

  薛万述好笑的道:“论气质,冠绝大唐,无人能及。论姿色,那也是大唐数得着的美人。论家世和身份,大唐的女人中无人能及。”

  李元吉忍不住道:“有些夸大了吧?”

  薛万述认真的道:“臣并没有夸大,不止臣一个人这么认为,许多见过太子妃殿下的人都这么认为。”

  李元吉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薛万述忍不住又感慨道:“可惜……现在居然变成这副样子了……”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也感慨了起来,“你要是被宗族和妻室所绑,被当成工具一样利用,利用完了还得不到应有的对待和尊重,你也会是这般,甚至比这还不堪。”

  薛万述由衷的感叹道:“荥阳郑氏,有愧世家之名,太子殿下,有愧仁德之名。”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道:“世家所展现出来的善意,那都是给底层百姓看的,好让百姓们以为他们很善良,好主动送上门去被他们压榨。

  太子所展现出的仁德,一样是给底层的百姓看的,好让百姓们以为他能成为一位仁德君王,好心甘情愿的拥护他成为新君。

  我们不是底层的百姓,所以看不到他们的善意,也看不到他们的仁德,只能看到他们的丑恶。”

第四百四十九章 对有能耐的人必须给予一定的尊重

  薛万述细细的品味着这话,品味了许久以后,觉得很有道理,当即点着头道:“确实如此。”

  不过他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因为非议世家大户,被世家大户知道了,容易被针对,非议太子,更是一桩大罪。

  李元吉在这方面没有任何顾忌,因为他本身就是出自于世家大户,也是太子的亲兄弟,偶尔说一两句世家大户和太子的坏话,世家大户和太子知道了,也只能干瞪眼。

  这就是身份地位赋予李元吉的特权,因为在出身和地位上,李元吉跟他们是相对平等的。

  所以李元吉有资格非议他们,也有资格说他们坏话,甚至还有资格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娘。

  旁人就不行。

  因为无论是世家大户也好,太子也好,只接受身份地位跟他们相对平等的人非议,也只允许身份地位跟他们相对平等的人说他们坏话。

  身份地位不如他们的,敢说他们坏话,在他们眼中就意味着挑衅。

  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动用手里的权力和力量,给予挑衅者雷霆一击,以此来维护自身的威严。

  这就是世家不可冒犯,皇权不可挑衅的由来。

  薛万述所出身的薛氏,固然是一个不弱的氏族,但比起五姓七望,甚至河南三窦、关中杨氏都大大的不如。

  所以他不敢像是李元吉一样,去肆无忌惮的非议那些世家大户。

  薛万述又是李氏之臣,也是李氏之仆,对于李氏的少族长,只能保持敬意,不能非议。

  今日有感而发,非议了一句,李元吉又没有因为要维护李氏的威严,对他喊打喊杀,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幸运,以及难得的放肆。

  要知道,在这个宗族大于一切的时代,任何宗族子弟在外的时候,都有维护宗族名声、威严的责任。

  李元吉身为李氏子弟,在听到有人非议李氏少族长的时候,应该要努力维护,且拳脚相加的。

  李元吉身为李氏嫡系子弟,不仅没有维护李氏少族长,反而跟着一起非议了起来,这在大唐其实是很少见的。

  李元吉可以不在乎李氏的少族长是不是被人非议,也可以不在乎李氏强加给他的宗族责任,但薛万述不能不在乎。

  所以他没有过多的去议论这个话题,而是东拉西扯的说起了其他的。

  一直说到李元吉意兴阑珊,有些不想听下去了,才找了个借口告辞。

  李元吉觉得九龙潭山今日的风景格外的引人注目,想要多看一会儿,就派人去叫上了李承乾和李承业一起送了薛万述一程。

  薛万述有点受宠若惊,为了避免一个亲王、两个郡王的事情被人说出去,遭人非议,他坚决的要给李承乾和李承业当马骑。

  然后李承乾和李承业就一左一右骑在了薛万述的肩膀上,一会儿张着嘴迎着风哇哇乱叫,像个二傻子似的,一会儿站在薛万述肩头,让薛万述稳稳的扣住他们的脚,然后伸长了脖子伸长了手,摘路边的野青杏吃。

  野青杏很酸,酸的人牙疼,酸的人打摆子。

  但却开胃,也能刺激人的味蕾,让人吃了还想吃。

  李承乾和李承业只在野杏树下待了一刻钟,就活活了半枝的野青杏。

  两个人吃的流哈喇子,吃的打摆子,还是一个劲的往嘴里塞。

  就是不怎么吃杏头和杏尾,只吃杏中间的那一圈果肉,然后将剩下的带着杏核的杏头和杏尾塞进了薛万述的嘴里。

  薛万述明明被酸的呲牙咧嘴的,但嘴上却在一个劲的道谢。

  一会儿谢谢这个郡王赏,一会儿谢谢那个郡王赏。

  两个郡王听到了薛万述道谢,就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喂的更起劲了。

  薛万述脸上的神情也逐渐的变得更扭曲了。

  李元吉觉得薛万述这样很没出息,也觉得李承乾和李承业这么做有点不尊重人。

  但考虑到薛万述这是在代他受过,他要是阻止了薛万述继续被投食,阻止了李承乾和李承业继续投食,那么被投食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会变成他。

  所以他果断的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看不见。

  李元吉以前很喜欢吃青杏的,尤其是杏身上那一层白白的绒毛消散以后的青杏,只是后来就不怎么吃了。

  因为吃伤了。

  李元吉至今都记得,那是他十四岁的时候,隔壁邻居家在宅基地后的自留地里栽种的青杏结果了,绒毛刚刚褪去,圆溜溜,光秃秃的青杏,在一场小雨过后,带着滴滴的水珠,煞是惹人喜爱。

  他忍不住就伸出了盗跖之爪,一口气盗了它二十多个,洗也没洗,擦了擦上面的水珠就全送进了肚子,然后半夜就腹痛难忍,被连夜送往了医院,差点折腾掉半条命。

  治好以后又被父母混合双打,长足了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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