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请我当皇帝 第773章

作者:四代重奸

“什么偷鸡?”正在打瞌睡的董小宛,闻言不由抱怨道,“马上天就亮了,这是公鸡报晓呢!”

“啊?”夏允彝闻言一愣,忍不住致歉道,“不意耽搁了殿下休息,真是死罪,死罪!”

“哎,客套了,客套了。”张顺连忙摆了摆手道,“听君一席话,强似睡上三宿好觉!”

夏允彝听了张顺这话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在夸他,还是损他。

他只好揭过不提,站起来施了一礼道:“殿下生而知之,怠有天授,以期天下大治也!”

“学生虽然才疏学浅,情愿附骥尾而随殿下致千里之遥,还请殿下允许。”

“先生说笑了!”张顺闻言亦笑道,“至本王南下以来,所见士子,多尚气节,别种类,党同伐异,而无真心治天下者。”

“今见先生,方知天下未必无士,独本王不曾遇之。”

两人客套了一番,那夏允彝正待辞别,不知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不由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殿下用兵如神,本不当允彝置喙,不过有一言不吐不快。”

“如今鲁王数败,又有‘苍头军’起兵于金华,正值首尾不能相顾之际,杭州、宁波两地空虚,守备不严。”

“若殿下提轻骑一支,倍道兼行,则杭州、宁波可下。”

“杭州乃浙省治所,宁波乃沿海大港,此两处一下,鲁王一系不得不别走福建。”

“如此繁华之地尽得,然后挥师西进,夹击江西、湖广,则天下定矣!”

“呃……”张顺一听夏允彝这话,差点当场骂娘。

你特么还让老子睡不睡觉!

第687章 狂热

“你是不投靠了‘顺贼’?”当陈子龙看到夏允彝被几个士卒护送了回来,一点也不像阶下囚的模样精神,不由大声的质问道。

“投靠?也可以这么说吧!”夏允彝点了点头。

“贰臣贼子,你难道你难道忘了你我当初的誓言了吗!你对得起死去的沈军门吗!你对得起驾崩的陛下吗!”陈子龙听到这里,不由痛心疾首的质问道。

原来这夏允彝、陈子龙两人,一个性子沉稳宽厚,一个刚烈如火,素来相善,又颇有文名,故而被人称之为“陈夏”。

这两人也不曾辜负“陈夏”之名,素来切磋学问,砥砺气节,相约共扶国事。

不曾想刚稍有挫折,这夏允彝便“背叛了自己”,顿时让他怒不可遏。

当然,陈子龙却不知道,“背叛”他的又何止夏允彝一人?

他前一世的老相好柳如是,在这一世也早早的投向了张顺的怀抱。

虽然他对此一无所知,但是并不妨碍他依旧如同原本历史上那般,除了四处游学结社以外,多留恋于青楼妓院,故而于俗务一途并不精通。

而夏允彝则不然,两人虽然意气相投,其实他却要比陈子龙大上十岁,学问也更为精进。

他听了陈子龙这话,不由解释道:“‘顺贼’知识之渊博,学问之精进,犹如龙也,不可以‘贼’视之。”

“哦?那你的意思是,他是个有学问的贼了?”陈子龙不由冷笑道。

“我视其为贼,彼亦视我为贼矣!”不意夏允彝摇了摇头,不由苦笑道。

眼见陈子龙开口又要骂,他连忙又阻止道:“人中,你且听我把话说完,再骂不迟。”

“好,你说!”陈子龙两手一摊,冷笑道,“让我攒着,一起骂!”

夏允彝见好容易劝住此人,这才继续道:“昔韩非子云,国有五蠹,今舜王亦以为天下有五贼。”

“一曰:农贼,占天下之田以为己有,使民无所耕,流离失所,故而流民四起。”

“二曰:税贼,据膏腴之地,衣锦罗绸缎,而不肯拔一毛而利天下,遂使朝廷无财,兵马无饷。”

“三曰人贼,将吃空饷,麾下无兵;士蓄奴婢,国家无役,致使天下全赖一端,苦不堪言!”

“四曰士贼,以文乱法,结党营私,妄议朝政。表面上大义凛然,实际上蝇营狗苟,使朝廷法令不能行,国家制度几近瘫痪。”

“五曰官贼,高居庙堂之上,不能为国家分忧,反倒以捞钱为务。”

“上下其手,使朝廷不能上通下达,使钱粮多为所贪,以至于外不能御敌,内不能平贼。”

“如此朝廷,自弃其民,天下士人何以偏之耶?”

“你……我……”那陈子龙听到这里,指着夏允彝的手指都颤抖了起来。

这一番话没有一句是指责陈子龙的,然而落到他耳朵中,却是每一句都砸在了他的心头。

夏允彝从张顺那里引用过来的几个观点,大致涉及到土地兼并、士绅抗税、士绅和将领和国家争夺人口、儒以文犯禁和吏治五大问题。

显然除了最后一项以外,他们在其中并没有起到什么好作用。

“难道……难道我们错了……我们才是国之大贼?”陈子龙不由难以置信的反问道。

“你说呢?”夏允彝苦笑一声,回答道,“是啊,我们总喊着为国为民,可是万万没想到我们才是导致国家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

“难道……难道就没救了?”陈子龙沉默良久,忍不住开口追问道。

“有!”夏允彝脸色更加古怪道,“须从这五处着手,分田地,厘税负,核兵员,释奴仆,规言论,清吏治!”

好家伙,陈子龙一听夏允彝这话,差点跳了起来。

你道为何?

原来这办法倒是好办法,但是一刀刀却是要砍到自己身上,这谁接受的了?

“不行……不行……”陈子龙不由声音嘶哑道,“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夏允彝笑了。

“因为……因为这……这不是要对付咱们吗?”陈子龙不由歇斯底里的大吼道。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

“国家只有行王道,施王政,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而不是……而不是残害国家栋梁……”

“陈子龙!”就在陈子龙滔滔不绝的辩解之际,突然只听见夏允彝大喝一声道,“莫非你要做欺心贼不成!”

“啊?”陈子龙吃此当头棒喝,顿时醒悟了过来,一时间只羞得无地自容。

正所谓:“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这陈子龙自幼受圣人之教,几乎融入到自身骨子里。

然而,他的家世,他的生活以及他近些年的意气风发,却又全都建立在“五贼”的基础上,几乎融进了他的血肉里。

如今血肉和筋骨相逆,一时间难免让人心里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好在这个时候,儒学以心学为正宗。

这心学以“致良知”为主旨,以“欺心”为贼。故而那陈子龙发觉自己自欺欺人,不由大惭。

“良知自知,原是容易的。只是不能致那良知,便是‘知之匪艰,行之惟艰’。”就在这时,夏允彝趁机又补了一刀道。

意思是,现在你知道良知了也不行,是时候开始践行知行合一了。

“你说得对!”陈子龙沉默了良久,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只是这致良知的代价,未免有点太大了!”

天下事,说着容易做着难。

如今要他陈子龙不仅背叛自己的阶级立场,还要背叛自幼学习的忠君思想,确实有些难。

而且,因此还会遭千人唾弃,万人咒骂,那更是难上加难!

“行圣人之教,做圣人之事,哪里有容易的呢?”不意就在这个时候,夏允彝带着几分狂热地说道。

“殿下以布衣之身,不惜以身饲贼,终成大功。而后又要谋朝篡位,行那操莽之事,遗臭万年,尚且不怕。”

“你我自幼受圣人之教,独不如殿下一二耶?”

夏允彝此话一出,顿时惊得陈子龙目瞪口呆,忍不住深深一拜道:“谨受教,陈某粉身碎骨亦无悔亦!”

第688章 闇公

话说夏允彝、陈子龙二人计较已定,决定“以身殉道”开万世太平,两人便想起另外一位好友来。

此人姓徐名孚远,字闇公,乃前明内阁首富徐阶之弟徐陟的曾孙,学问人品不下他们二人。

一念至此,两人连忙向士卒请求道:“烦劳通传一下,就说夏允彝、陈子龙要见舜王殿下。”

“殿下刚刚离去了,留下话来,两位可在城中自便,待他回来,再行相见!”那士卒不由笑道。

“啊?”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忍不住对张顺的宽宏大量佩服不已,愈发坚定了跟着张顺之心。

且不说这两人如何心思,且说他们二人好容易赶到徐府,不曾想那徐孚远竟然不在,反倒听那仆人说道:“我家公子已经避祸远去,不知何日方归!”

两人闻言不由感叹不已,正待悻悻离去。

“不知你家公子往何处去了?”不意那夏允彝眉头一皱,突然开口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前几日功夫,我家公子一直在打听海上大船,莫不是往海外去了?”那仆人犹豫了一下,这才回答道。

“如此,那便谢过了!”陈子龙还待要问,早被夏允彝扯了一下,两人这才离了徐府。

“瑷公,你刚才扯我却是何意?”一走到僻静之处,陈子龙忍不住开口问道。

“海船!海船!怕不是他投郑芝龙去了!”夏允彝长叹一声道。

“啊?”陈子龙不由惊叫一声道,“不好,殿下有危险!”

夏允彝闻言一愣,也不由脸色大变。

原来他们两人并称“陈夏”,其实那徐孚远和他们关系也非同一般。

由于双方知之甚深,这两人当然明白他一旦投靠了郑芝龙,会向他献出如何计策。

这样以来,先前夏允彝所献之计,便会成了张顺的催命符。

“快,咱们快前往杭州,追上殿下!”两人不由焦急道。

“不成,殿下说了,让我们跟着你们,除了松江,你们哪儿都不能去!”结果跟在他后面的士卒直接拒绝道。

“事关殿下安危,难道也不能通融吗?”陈子龙性子如火,早按捺不住问道。

“不能!”那士卒见他们真心关心张顺,不由又补充了一句道,“其实,殿下吉人天相,用不着你们操心!”

“我告诉你们呐,上一次在洛阳,殿下喉咙都被人割了,人都凉了三天,这不又活蹦乱跳了?”

“什么,你却拿我当傻子来哄!”陈子龙闻言一愣,不由一脸不信道,“人的喉咙都被割断了,还能死而复生?你当这是传奇小说不成?”

“哎,你不信?我就知道你不信!且听我细细说来……”那士卒笑了,显然这样的人他见多了。

“草民见过荡寇侯!”就在两人听那士卒讲述张顺的“光荣往事”之时,一个年近四十的书生正向郑芝凤深深一拜道,“我乃松江徐氏之后,名孚远,字闇公,原内阁首辅徐太师乃我伯曾祖父!”

“原来先生竟是名人之后,失敬失敬!”那郑芝凤闻言一愣,不由肃然起敬。

原来这郑芝凤此时不过二十四五岁,忽闻有人来投,又是个出身非同一般的文人,自然忍不住喜出望外。

“先生远道而来,不知何以教我?”双方分定主客坐下,郑芝凤忍不住连忙问道。

“回荡寇侯!”那徐孚远见郑芝凤有问,连忙回答道,“自南京失利以来,我军水师徘徊于舟山已有数月。”

“而‘顺贼’却借机攻城略地,先后夺取了镇江、常州、苏州、松江等地。江南精华,大半尽落其手,长此以往,国事坏矣!”

“以我之见,一则当夺崇明,扼其水师于大江,使其南北不能兼顾,又胁其腹背。二则,据其陆师于杭州,使其不能南下,然后再走宁国胁其应天。”

“如此半壁可保,江山可复!”

“这……”郑芝凤闻言不由面露难色道,“实不相瞒,若论水上争锋,即便远西之人,亦不让其半分。”

“然而若论陆上交兵,南京一役我与许成名合兵万余,不当其三千之卒,这一战却是打得我心气全无!”

“啊?”那徐孚远闻言也不由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事实真相比传言更为离谱,连忙追问道,“不知这是为何?”

“本侯麾下之兵,多出身海上。”郑芝凤闻言不由苦笑道,“夫海上相斗,有进无退,单凭血气之勇。”

“路上则不然,长枪大戟列阵于前,火铳火炮射击其后,又有重甲铁骑击其左右,岂是血肉之躯所能挡耶?”

原来海上作战与陆上作战不同,海上作战士卒多作跳帮之用。

其地形狭窄,一旦战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故而其战斗多为无甲散战,对士卒的士气血勇要求较高。

而在陆地上,由于地形较为开阔,进退便宜,故而必须列阵而战,对士卒的组织、装备以及指挥官的指挥能力要求较高。

郑芝凤麾下这一干精锐若能拉到海上,自然个个都是好汉。

若是到了路上,对义军来说,除了多出几分血性以外,几乎与流民无异,故而这郑芝凤就有点怕了。

“报~”就在两人面面相觑之际,突然只听得一声大喝,俄而一个士卒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说吧,这位徐先生不是外人!”那郑芝凤见士卒眼见只往徐孚远那里撇去,连忙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