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朕真的在修仙 第112章

作者:寒庐煮酒

他伸出左手向上指了指,小声道:“依我看,即使是皇帝也不一定有我们吃得好!”

“慎言!”严嵩一脸严肃,正色言:“切,不可妄议陛下!”

“哈哈”元言失声一笑,“看来我是喝醉了,连刚刚说了什么都不记得。”

言罢,他又小饮了一杯黄酒。

“今日请惟中前来,一则叙旧,二则为了老夫多年的心愿!”

严嵩知晓正题来了,身子稍稍坐正。

这老狐狸又是请喝茶,又是请吃烧鹅。

所图之事一定不小!

在明朝,有“无鹅不成宴”之说。

大鹅的地位无比尊崇,如果开席的第一道菜是鹅,那就证明这宴席是上等的酒席。

《金瓶梅》中,豪富的西门大官人为儿子摆满月酒。

第一道大菜就是鹅!

原句中如是说道:“须臾,酒过三巡,汤陈三献。厨役上来割了头的一道小割烧鹅。”

“老夫我虽多年经商,却一颗真心向往儒学,常以圣人弟子自居。”

“哦”严嵩不动声色地将筷子放下,重新审视起这个盐商商会的副会长来。

元言穿了淡青色的锦缎,在灯火映照下衣摆上有暗纹闪烁。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白了大半的头发上戴了东坡巾。

元言两侧脸色潮红,仿佛真的像醉酒的老汉,在这一刻想尽情发泄心中的不满。

他愤愤不平的骂道:“修改礼法,这不是在打圣人的脸,在打天下读书人的脸吗?”

他怒而拂袖桌上的两个白瓷盏应声落地,碎裂成几瓣。

“老夫我虽为商贾之身,却也知道礼法是大道根本,纲常之基,轻易更改这天下就会乱了套!”

严嵩一时无言,他看着对方长满老人斑的脸上,那深凹进去的眼窝,不由提高了心中的警觉。

“这实在是荒唐啊!荒唐!”元言放声大笑,身子跌跌撞撞向后走去。

但他似乎是有意避开了桌椅,朝着东侧地板跌坐了下去。

严嵩眉头一紧,想快步向前去扶住了元言。

但他动作太快,袖子不小心拂过了桌上的两坛黄酒。

酒坛倾倒在桌案上,一股酒香从瓶口向四周溢出。

他的袖子也沾满了酒液,匆忙间,一股极其不适的感觉,向他的眼睛袭来。

后者枯瘦的手掌一把握在严嵩的胳膊上,那眼窝近处看来像活骸骨,又好似若有若无的幽灵。

严嵩不由一愣,但酒液强烈的味道让他的眼睛不自觉地产生反应。

地上的元言见状不由一喜,喊的也就越发卖力。

到了此时,严嵩又怎能发现不了对方的用意。

他顺势用眼睛蹭了蹭袖子,满脸的真诚,一眼的热泪。

“元言兄,你我果真是知音啊!”

他将对方挽到木椅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只要元言兄活着,就一定看不到礼法更易”

严嵩做出了承诺,后者也立马应了一声好。

在元言看来,一个能为了心中坚守归隐十年的书生。

一个能为了儒家正统,正面硬刚皇帝被连贬三级的翰林学士。

无疑,是一个好把控的“直人”。

所以他采取动之以情的策略,当然如果此计不成,他还有别的办法。

严嵩也在心中冷笑几声,暂且与这老狐狸虚与委蛇。

只要他能赢,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月亮渐渐远去,元言看着空无一人的楼阁,发出了阴恻恻的笑声。

“老爷,一切都安排妥当!”

元言的管家拱手道:“户部尚书王瓒,就在对面的五福酒楼用餐,亲眼看到了您和严嵩在楼下交谈。”

“严嵩的儿子严世藩,这几日都流连在南京的烟花柳巷。”

“我们的人送过去了吗?”

“回老爷的话,几个小馆让严世蕃一身骨头都软下来了!”

“好”元言眼中闪过暗芒,他言道:“要让严嵩和我们牢牢的绑在一起,无论用什么手段!”

他浑浊的眼神望向眼前的木窗,仿佛透过那窗子看到了喧闹的金陵江。

“这些年的账册和与官府交往的记录都收集好了吗?”

“整理好了,照您的吩咐买通了按察使司的小吏,将那一批书册埋到了按察司后院。”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

“灯下黑,谁也想不到,他们心心念念要找的东西就在自己的脚下!”

元言自得一笑。

“元福,明天你就到乡下去吧,若一切平安无事,年后再回来!”

“如果见不到我了,就把那一批账册都抖出来!”

他的声音一历,状若癫狂:“我死了,那就都给我陪葬!”

第92章 一剂猛药

九月,北京的天气日渐凉爽。

秋风如期而至,北京这座古老的都城渐渐褪去炎热的外衫,干脆地拥抱难得的秋天。

杨廷和已经在桌案前俯首了一夜,他想了一个晚上,但终究没有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大礼之争,避无可避!”

他抽椅起身,震落了桌上的灯花。

红烛的下面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蜡液,只剩下烧黑的灯芯。

杨廷和抖了抖袖子,自然地推开了雕花的木窗。

秋光乍泄,感受着秋日的惬意,杨廷和沉重的心情也仿佛平复了一些。

今日是休沐,六部的衙门只留下留守的人员。

他抬眼看了一眼左侧的架子,上面放了厚厚一沓的请帖。

“算了,偷得浮生半日闲,今日就不去了。”

杨廷和摇着头,自顾自地抽出了木案左侧的柜子。

柜子中央躺着一封泛黄的信件。

杨廷和看着信封先是愣了一会,才缓缓抽出信纸,一字一字地读了下去。

“慎儿,你终究是长大了!”

杨廷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额头上方不觉多出了几道抬头纹。

杨慎到了山西,并没有像在朝廷一般的冲动,反而沉下心来静静观察。

他对于前几任所定下的政策也没有改动,只是狠狠地抓了一把执行。

特别是,朱厚熜继位以来颁布的诸多政令。

这封信不长,只写了三张纸签。

杨廷和却看了整整半个时辰,到了最后他将信件轻轻地放在桌上。

自己则对着窗外的晴空,喟然长叹。

“慎儿,我又何尝不知道陛下易礼,能奠定大明的万世基业!”

他目光逐渐变得锐利,声音也加重了些。

“但,陛下太急了!太急了啊!”

说完杨廷和便恢复了沉默,他的脑海中一个个惨痛的案例不断浮现。

古之变法者,败者多而成者少,但无论如何,遭受苦痛的都是百姓!

他对于新礼并非完全否定,只是认为更改礼法太过草率急于求成!

眼下正值新皇即位,政统的交接之际

稳定,才是第一要务!

在杨廷和看来,如今的大明恰似一个慵懒的胖子。

官吏懒政政务不通,再继续下去就会胖得动不了,甚至活活窒息而死!

想要把这一身膘减下去,须得徐徐而图之!

“陛下,不是臣不相信你,只是前车之鉴不忘后事之师,大运河的涛声依旧,隋朝却消失在了历史的尘烟里!”

他想了许多,还是提笔给杨慎回了一封信。

字里行间,除了一位父亲对儿子成长的欣喜,还有一些他自己为官的经验之谈。

信写了大半,到了最后几行,杨廷和的手却悬在了半空。

“啪”

黄豆大小的墨滴落在了泛黄的信纸。

杨廷和自嘲一笑,决定不将心中关于道统之争想法落于纸上。

他自己作为坚定的理学门人,却将儿子引向了王学的道路。

天命之道,玄奇非常啊!

但想到朱厚熜的态度,杨廷和的眼神不由暗淡了几分。

朱厚熜礼重王阳明,刚一登基就对其委以重任。

他在屈指一算,待他这一辈人百年之后,又有几人是王阳明的对手?

杨廷和心中核算,如今朝野上下理学的门人。

“蒋冕、费宏、张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他踌躇良久,最终还是把严嵩写了上去。

看着写满三大张纸的名字,杨廷和笑了。

他的笑声异常地开怀和爽朗。

忽而,秋风入窗。

就是这轻轻的一股风,将三张黄纸卷落在了地上。

杨平和沉默了,过了良久,他喃喃自语道:“在高高在上的皇帝面前,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杨廷和终究是杨廷和,这位如今的大明首辅,历经四朝的老人,很快就恢复了斗志。

“我想,此刻还能争一争!”苍老的声音回响在书房内,书房逐渐变得安静。

秋日蟹肥膏美,正是食用螃蟹的最佳时节。

朱厚熜坐在乾清宫东殿,他的下方坐着的是王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