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朕真的在修仙 第103章

作者:寒庐煮酒

“哼!你这小子十几年不见,嘴上的功夫倒利索了许多!”

唐伯虎两步并作一步,将手上的画笔搁在地上,就大笑着朝文徵明而去。

文徵明弯腰将黄酒和装着螃蟹的笼子放在地上,也快步向前走去,但因动作太快差点就踉跄地摔在地上。

两双枯瘦,但苍劲有力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文徵明笑中带泪,似乎与朋友多年不见的苦闷,就在这一刻被发泄了出来。

他哑声道:“唐伯虎你这小子,怎么到了京城也不和我说一声,还是不是兄弟!”

“哈哈哈,我这不是怕怠慢了文大才子吗!”唐伯虎状若无意地抖了抖肩,但右手微不可察抖了几下。

文徵明重重的拍在唐伯虎的肩上,手掌不觉吃痛,他笑道:“看来你要比我活得久啊!”

两人是发小更是挚友,但人生的际遇却反了过来。

唐伯虎年少成名,不到十几岁才气遍全天下,一朝科举便得中解元。

文徵明少时痴呆,甚至被人断言一辈子碌碌无为,三十岁以前屡试不第。

但五十岁之后,前者借酒水浇愁,后者却纵情于山水。

有明一朝的才子,独文徵明一人活到了九十。

纵观文徵明的一生,真正身体力行地实践的那句话——老实人得天下。

如今这两个挚友再一次京城相遇,都已到了年过半百之龄。

唐伯虎大袖一挥扫掉地上的灰尘,拉着文徵明就坐到了酒馆外的台阶上。

“伯虎,怎么十多年了也不给我来一封信,听不到你的消息,我这心里苦啊!”文徵明声音沙哑,脸上的沟壑也越发明显。

“苦,你的心里?!”唐伯虎一边笑一边摇头。

他轻声道:“我虽未给你送信,却一直看着你这几年的画作。”

唐伯虎挺起身轻咳了两下,声音故作深沉:“也不知是谁嘴上说愁苦,画里却是欢快无比!”

“天气凉了,去城外的石溪约不约?”

“江北的竹亭也不错,快来玩儿吧!”

唐伯虎拉长了声音,逗得对面的文徵明大笑不止。

他伸出双手在空中比划,又顺势搭在了文徵明的左肩上。

唐伯虎一脸出神的望向天边,哑声道:“年轻时大家都认为你先天有疾于智力有损,唯独伯父一直坚信你一定能大器晚成。”

文徵明点了点头,语气中满是感慨。

“儿幸晚成,无害也”他轻轻抿了抿嘴唇,沉声道:“父亲的音容犹在耳边,若无他老人家的苦心栽培,焉能有我的今日?”

“哈哈哈”唐伯虎自嘲大笑,眼角不觉湿润了几分。

“昔年伯父劝告,说我为人轻浮终恐无成,要沉下心来专事一道,可终究是我拂了老人家的好意!”

文微明提起一旁的黄酒坛,又从竹笼当中掏出来两个白瓷碗。

泛黄的酒液浸润了洁白的瓷碗,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文徵明旧友重逢又喝得兴起,但目光不经意瞥过唐伯虎的画作,拿着瓷碗右臂一时悬在半空。

“这……”

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往前凑去,行动间白瓷碗里的黄酒液洒落了一地。

“这画,这是哪位高人的奇思妙想?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他猛地转身使劲地晃着唐伯虎,眉毛向上一挑弯成了半月。

“自古画重意不重形,然我观此画却在构形间独辟蹊径。”

他的手轻轻地指着画上的几个行者,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的影子。

光与影之间,达成了一种巧妙的平衡。

光影色彩的变化,一个人物的血肉被勾勒了出来。

目光再移远一些,贩夫走卒,黄发垂髫,颇具冲击力的色彩与光影结合,给了文微明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想用指尖去感受孩童稚嫩的肌肤,但离画还有一个指甲盖那么近的时候,他的手又猛地缩了回去。

这样的杰作,他不忍心去触碰,仿佛只是抚摸也是对它的亵渎。

过了良久,他才将目光收回,看在一旁的唐伯虎身上。

他上下打量着唐伯虎,又在心中苦苦思索唐伯虎虽擅长人物画但依旧承袭古法,这画法绝不是他所创!

唐伯虎一边摇头一边狂笑,看着紧紧将画板握在手里的文微明。

为了一幅画,竟失态如此?

他此刻已全然忘记,自己第一次见到朱厚熜画作时的激动。

唐伯虎轻咳了一声,正打算向文徵明解释这画法的来历。

“你就拿来吧!就你这破衣烂裳也不知从什么地方讨来的银子,我收了算是积大德!”

“砰砰砰”几枚铜钱碰撞,声音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清脆。

“不,掌柜这铜钱不对,俺不能换!”

“哼!别不识好歹你到这京城打听打听,除了我们这谁敢还给你铜钱!”

“快拿来!”

“哎呀!”

唐伯虎耳尖一动听着远处传来的声响,不由怒从心起双目圆睁。

他左手抡圆顺势丢出了手中吃了一半的螃蟹,大喊道:“贼子,安敢如此!”

钱庄的掌柜双眼直瞪,那原本要砸下去的拳头不由自主松开来。

“咔……咔”他半瘫在地上,双手使劲地往嘴里抠,可用力过猛却将那半只螃蟹往他嘴里送了几分。

他前方本来就佝偻着的老人,看到这番情景小腿不由一颤就要跌在地上。

唐伯虎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两步来到老人身后将他搀住,关切地问道:“老人家可安好?”

老人嘴唇微张,“无事……无事”,他双手紧紧地攥着一张发皱的大明天宝。

地上的掌柜满脸的横肉抖个不停,他伸出一只手,拼命地向唐伯虎的方向伸。

“啍”

第78章 济善

唐伯虎搀着老人来到东侧的柏木椅上坐下,随即走到憋得一脸青紫的掌柜跟前。

螃蟹腿被他轻轻提起,很快钱庄内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掌柜心情略一平复,横肉堆积的脸上蚕豆大小的眼睛便转个不停。

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唐伯虎,见对方只穿了一身青色的士子服,浑身上下没有上位者的气场。

掌柜将心放在了肚子里,他双腿发力猛的站起身来,胆气一壮便骂道:“你个不长眼的老头,丢只螃蟹想噎死大爷我,是谁借了你这么大的胆!”

“哦,想不到这世间还有如此蠢笨之人!”一道笑声从后方传来,文徵明将衣摆一掀走了进来。

掌柜还是有几分眼力的,一眼就瞧出了文徵明身上的吉服,那是官员才能够穿得上的。

他的态度立马就软和了下来,刚刚还一副蛮横的样子,顷刻间就变得低眉顺眼。

“不知是哪位大人,光临钱庄令我蓬荜生辉啊!”

掌柜堆着笑容忙不迭地拱手行礼,唐伯虎见状更觉得他的举动可笑。

唐伯虎一步上前沉声道:“你这泼皮,天子脚下光天化日,竟敢用假币兑换银两,莫不是找死!”

文徵明也跟着附和道:“依《大明律》流放千里!”

掌柜一下子回过味了,知道了眼前的两人是一伙的,一时变得脸色可怖。

他话里带刺:“这位大人也不打听打听,能在这京城开钱庄的谁手上没有三板斧,我们这儿清清白白做生意,前几日大理寺来搜查,也只是过了几转就走。”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掌柜一下子有了底气,不慌不忙来到了柜台后面的椅子上坐下。

他轻蔑地看了一眼远处的老人,望向唐伯虎的眼神中则带着不屑。

唐伯虎和文徵明对视一眼,他们听出了对方话中深藏的意味。

这钱庄的背景大得惊人,连大理寺都查不到。

文徵明陷入了沉思,他在想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来治一治这狂徒。

唐伯虎喝道:“昧着良心赚银子,也不怕把自己给噎死!”

掌柜摇了摇头,状若无意地拨弄着柜台上的算盘。

他的小胖手一晃,所有的算珠顷刻间归位。

“钱是人的胆,衣是人的威。无胆又无威,人即变尿堆。”

他斜眼看了一眼唐伯虎,讽刺道:“瞧你这样子,怕是一辈子都没进过前庄几次!”

唐伯虎不怒反笑,握掌成拳重重地砸在了柜台上。

他将真气控制得精细入微,一拳之下柜台上的木板已经变得脆弱不堪。

“大胆,把这柜子拍坏了你十个脑袋也赔不起!”

“啪”厚实的巴掌呼在了掌柜的左脸上。

“你……”掌柜一脸诧异,似乎想不到唐伯虎会直接动手,随即火辣辣的感觉从左脸向全身蔓延。

“啪”

“啪啪”

又是三个响亮的巴掌,原本就有一些胖的掌柜,一张脸已然成了猪头。

“够不够,不够再来三个!”

唐伯虎拍了拍手,感慨道:“终究是老了,这手上的力道不如以前!”

“你们……你们会后悔的!”掌柜的脸肿得老大,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两位大人算了吧,老汉我不换钱了”木椅上的老头颤颤巍巍地起身,看向胖掌柜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畏惧。

他对着唐伯虎二人拱手,哑声道:“这钱庄是整个京城唯一能用天宝换铜钱的地方,老汉我受伤也就罢了,可不能因为我害了你们!”

大明的官方一直对于铜钱的流通暧昧不清,铜钱的流通是民间经济发展的必然。

但朝廷对此却很反感,铜钱比白银更容易造假,也更容易让朝廷失去对民间的控制。

大明天宝司开办,对铜钱是只收不换。

可京城的百姓虽然默认了大明天宝的通行,但心里终究有些打鼓,不知道这东西能持续多久。

老头家住在京城的郊外,那地方就更难接受天宝了。

他这一次来京城是想将宝钞换成天宝,再用天宝换成铜钱带回家里。

柜台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后院的注意,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从后院持着短棍冲了出来。

“上……给我狠狠地打!”

掌柜一边往后退,一边含糊不清的咒骂着。

他的小眼睛里露出一种凶狠的眼光,仿佛要把眼前的几人给吃进肚里。

唐伯虎轻笑两声,行云流水般穿梭在几个壮汉之间。

三两下的功夫,他们便三三两两地瘫在了地上。

“你……你”掌柜故作惊慌,单手撑地摔在地上。

唐伯虎正要靠近,他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直直地刺向前方。

“哼!”

唐伯虎一个侧身,掌柜便顺着力道将剑刺进了柜台,他的脸也撞在了木板上。

“哗啦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