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 第635章

作者:高月

“你们来晚了,刚才天空飘了很多!”院子士兵遗憾道。

众人不睬他,纷纷围住一名识字的士兵,急切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进屋去说吧!”

众人回到屋中,点亮了油灯,识字士兵念道:“告全体江淮将士书,寿春已降,百姓安然无恙,西军秋毫不犯,雍王已为江淮之主,汝等皆为雍王子民,不忍杀戮,现已为深秋,新年将至,春耕渐近,荒芜土地尚等汝等回家耕种,尽快投降,放大家回乡与家人团聚,若顽抗不降,必将烈火焚城!”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这才发现住房都是木结构,若西军放火烧城,他们一个都活不成了。

……

天渐渐亮了,张子琦独自坐在院中,手中捏着一份告示书,他几乎一夜未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发怔,几名士兵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谁也不敢打扰他。

这时,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响起,一名士兵在院门口禀报,“元帅,西军派使者进城了!”

张子琦点点头,“请他到大堂稍坐,以礼相待!”

张子琦起身稍微洗漱一下,便来到了大堂。

西军使者张子琦认识,竟然是见面几次的参军王永,王永起身笑眯眯道:“张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原来是王参军,请坐!”

两人落座,这时,韩晋也匆匆赶来了,他脸色很难看,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张子琦问道:“我父亲还活着吗?”

王永缓缓道:“我们得到一些消息,你父亲率领的十万大军在牛头山被全歼,或者说全体投降,你父亲张俊,雍王殿下放他走了,他带着亲兵逃走,目前下落不明。”

“我家人呢?”

张子琦深深吸口气问道:“告示书上说,寿春已破,我家人情况如何?”

韩晋也不由自主挺直了腰,目光关切地望着王永,他当然也关心自己在寿春的家人。

“你妻子、母亲和祖母都很好,你两岁的儿子还活着,留下来的人都安然无恙,但你的兄弟和几个侄子被李记铭携带着突围出城,李记铭死战不降,结果全军阵亡,你的兄弟和侄子被他拖累,全部死在乱军之中。”

“愚蠢!”韩晋忍不住骂了一声,他当然是骂李记铭愚忠害了主公的子孙。

王永看了一眼韩晋道:“韩将军的妻子和老母以及两个儿子都安然无恙,告示书上说了,西军进城秋毫不犯!”

韩晋嘴唇动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叹口气,“多谢了!”

不管他服不服,但雍王没有杀他妻儿老母,凭这一点,他也心怀一份感激。

“你们打算放火烧城?”张子琦扬了扬手中的告示书。

“我们选择玉山县做空城计,原本是有这个考虑,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玉山县房屋大部分都是木结构,和这一带盛产木材有关,至于要不要放火烧城,这个其实不重要,我今天来也不是劝你们投降,要不要投降由你们自己决定,我们刘都统只是希望公子给士兵们一个选择,愿意投降的,让他们出城,回乡和家人团聚,不愿意投降那就战场上见,天黑之前希望你们做出决定。”

沉默片刻,张子琦低声道:“雍王殿下要把我们父子交给朝廷吗?”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民怒

“张公子想多了,雍王殿下从来不做讨好朝廷之事,你们是投降,不是战俘,投降者雍王会善待,韩都统若投降,按规定会降为统制,然后继续重用。”

韩晋一怔,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张子琦急问道:“那如果……如果是我呢?”

王永微微笑道:“雍王殿下对张公子的印象很好,夸张公子宽厚,他亲口说过,张公子若为一州之长,民之幸也,这是雍王殿下的原话,我估计殿下会用公子为知州,说不定就是知寿州事。”

张子琦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天黑之前,我会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王永告辞走了,张子琦问韩晋道:“我如果选择投降,韩将军反对吗?”

韩晋叹口气道:“士兵粮食即将断绝,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支撑下去?元帅要投降,卑职不反对。”

“其他大将呢?”

韩晋摇摇头,“世子是军中元帅,这种事情是由元帅决定,不用考虑手下的意愿,不愿效忠雍王者,他们自己会选择回家务农。”

张子琦最害怕就是西军会把自己交给朝廷,必然会在临安街头被凌迟而死,他一夜睡不着觉就是这个缘故。

现在雍王将用他为州官的承诺解除了他的后顾之忧,张子琦不再犹豫,当即立断道:“传我的命令,城头竖起白旗,开启南城门,命令三军将士放下兵器和盔甲出城投降!”

九万大军在粮食断绝之前终于选择了投降,刘琼当即代表雍王向众人承诺,所有士兵都将释放回乡,所有指挥使以上将领,将降一级为西军所用,不愿从军也可以回乡。

消息传出,九万大军欢声雷动,这一刻,每个人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中,和自己妻儿团聚。

刘琼安排降军饱餐一顿,便率领大军浩浩荡荡返回江州,他们将从江州渡江北上,所有降军都会分别被押送到家乡所在县释放,这样就不会沿途骚扰百姓。

……

在太平州最北面有一个紧靠长江的小村子,叫做慈湖寨,村子距离长江不到二十里,属于当涂县管辖,村子很小,只有几十户人家,四周都是低山环绕,村中百姓以种地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数十年来十分安静,完全就是一座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但发生在一百多里外牛头山的一场战争,使这座村子遭遇了灭顶之灾,张俊带着他的数十名亲兵逃到了这个村子里。

张俊一面派手下出去找船,他自己和其他亲兵躲在村子里。

这个时候,张俊心狠手辣的一面显露出来,为了防止村民报信,他命令亲兵将村子所有男子全部杀死,亲兵的兽性被杀戮激发了,开始在村子里肆意妄为,奸淫妇女,欺凌老弱。

张俊没有干涉,他准备走的时候,将村子男女老幼全部杀绝灭口。

在村子里住了四天,找船的几名手下还没有回来,张俊心中担忧起来,毕竟这里属于当涂县,距离当涂县城只有四十里,万一他的手下被当涂县西军抓住,那就麻烦大了,会把自己招供出来。

入夜,一名亲兵跑来报告,一名女人跑了。

张俊气得大骂,“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你还有什么用?”

亲兵苦着脸解释道:“王爷,她儿子不是病了吗?今天没顶住,病死了,那女人说去埋葬儿子,我就陪她去了,结果我等了她半天,再去看,坑挖好了,人却没影了。”

张俊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那女人的丈夫被你杀了,儿子也死在你手上,你居然还相信她,我看你是昏头了,还不快去找,去村口,她肯定会去报信!”

亲兵慌慌张张跑出去了,张俊又命令其他亲兵一起去寻找,但众人找到半夜都没有找到这个女人,张俊下令将这名亲兵杖打三十棍,惩罚他的失误,给大家带来不安全的阴影。

“啊——快来人!”

四更时分,张俊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惨叫声,张俊听出来,这是他亲兵李武的惨叫,就是他让那个女人逃走,被打了三十军棍。

张俊翻身起来,穿上皮靴,拔剑向外冲去,只见两名亲兵慌张跑来,“王爷,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带来好多农民,可能有几百人,拿着锄头镰刀杀我们弟兄,王爷赶紧走!”

张俊也慌了,顾不得拿行李,便向隔壁马房奔去,“砰!”大门被踢开,冲进了数十名手执锄头和棍棒的后生,有人指着他们大吼,“这边有三个,打死他们!”

众人农民怒吼着拿着木棍冲上来,两名亲兵拿着战刀拼死抵挡,回头大喊,“王爷快走!”

只片刻,两名亲兵被打翻在地上,雨点般的木棍和锄头向他们身上和头上挖去,亲兵只惨叫两声便没有了声息,两人脖子被锄头挖断了。

张俊心慌意乱,冲进马房,翻身上马,不料他的腿被人抱住,大喊道:“这个贼人想逃,大家快来!”

张俊反手一剑,将这名年轻后生刺死,纵马奔逃,他连杀三人,杀开了一条血路,他纵马疾奔,但刚奔出十几步,战马一声嘶鸣,重重摔倒在地,一名农民用锄头打断了马腿,张俊重重摔倒在地,不等他爬起身,数十名农民一拥而上,乱棍如雨点般打下,可怜张俊一世枭雄,最后却死在农民的乱棍之下。

这也是他们的报应,那女人逃回邻村娘家,一番哭诉,激起全村人的愤怒,他们联合三个村庄的四百多名青壮男子赶来报复,将张俊和他的三十余名亲兵全部打死,最后所有人的都尸体扔进长江喂了鱼。

直到一个月后当涂知县才得知此事,率领弓手前来调查,从张俊留下的遗物:军符、金牌和宝剑等物品判断,终于确实张俊已死在慈湖寨中。

随即在临安和京兆的《京报》头版头条上,都刊登了这则消息。

“枭雄落魄,命丧农夫之手!”详细报道了慈湖寨发生的事件,朝廷也由此宣布,张俊叛乱结束。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银交

张俊叛乱带来的后果十分严重,它不仅严重削弱朝廷的实力,朝廷兵力从五十万锐减到二十万,这里面还有七万新兵。

更重要是朝廷的实控面积大大缩小,不仅长江以北的江淮地区全部失去,就连长江以南的江南西路也被迫让给西军,陈庆的实控线从洞庭湖区向东扩张到鄱阳湖区。

北面紧靠江南东路的宣州,南面紧靠两浙西路的衢州,朝廷的实际控制疆域只剩下江南东路,两浙西路,两浙东路、福建路、广南东路,广南西路等六路,实际上就是东南沿岸一圈。

这里面还有一个黑点,那就是泉州,泉州早早就被陈庆占领了。

也是平定张俊叛乱一战,雍王府获得大量土地,不仅接手了张俊的地盘,还顺势夺走了江南西路,夺得了数以百万计的钱粮,军队总人数扩增到六十五万,战船数千年艘,地盘和实力都空前壮大。

时间进入十二月,一场大雪不期而至,大雪下了三天三夜,雪停后,整个陕西路和关中平原都变成白雪皑皑的世界。

这天中午,陈庆和往常一样来到了庆丰茶馆,这家茶馆原本是王妃的私人产业,现在王妃把它转给了父亲吕晋,现在算是吕家的产业了,陈庆当然不会在意茶馆归谁,对他来说,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他拥有万里疆域,根本就不会在意一家小小的茶馆。

陈庆一招手,把刘大掌柜找来,刘大掌柜连忙上前笑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陈庆取出几个银交子笑道:“收银交子没有问题吧!”

刘大掌柜满脸堆笑道:“回禀殿下,我们店没有问题,肯定收!”

“据你所知,有没有店铺不肯收的?”

“据小人所知,整个东大街的店铺都收,大家都欢迎,可能就一些小商贩不敢收。”

陈庆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刘大掌柜行一礼走了,陈庆这才对周宽笑道:“怎么样,我没有说错吧!”

周宽苦笑一声道:“这没用,以前不是没有铸银钱,最后都被收藏了,没有在市场上流通,你这个银交子和银钱有什么区别?”

银交子又叫银角子,是雍王府财税司最新发行的货币,取代之前的银钱,一颗银交子重六分,官府规定可兑换五百文钱,形状是三角形,很饱满,它最大的特点是小巧易携带。

周宽作为财税司都监,他并不赞成发行银交子,因为之前发行过银钱,结果失败了,发行了几十万枚银钱,却没有流入市场,全部被私人收藏,完全背离了发行银钱的初衷。

陈庆笑道:“以前银钱最大的问题就是制模难,重量不精准,这种银交子制模简单,可以大量发行,其次它的重量很准,便于商铺用天平辨认真假,更适合流通,至于收藏,会亏本的,相信没有人会干。”

六分的银交子正常只值三百文钱,但内政堂让它溢价了两百文钱,也就是说,拿到官办柜坊,每颗可兑换五百文钱,如果私人想收藏的话,那每收藏一颗就要亏两百文钱。

熔解成银锭,每一两银子至少要亏两贯钱,没人会做这种亏本生意。

这一招溢价发行是陈庆想到的绝妙办法,它有纸币溢价功能,又有白银实物为基础,不至于被人大量假冒。

当然朝廷也可以铸造银交子来赚取溢价,但问题是,内政堂有两条规定,第一,不允许用银交子进行大宗货物贸易和跨州贸易,第二,一次性兑换一千颗银交子,必须说清来源。

实际上就把银交子定义为日常消费使用,比如朝廷仿造二十万颗银交子,想赚取溢价只有两个办法,第一进行大宗贸易,第二到柜坊去兑换铜钱,但内政堂的两条规定就把这两条路堵死了,只能拿去消费,或者小量兑换,那不知要兑换到猴年马月去。

而且铸造这么光滑的银交子,也需要很高的技术,需要大量人工,私人仿造银交子一是做不出来,就算做出来成本也很高,说不定一颗银交子的本钱超过五百文了。得不偿失。

有人就会说,如果我用白铜假冒银交子呢?

实际上很难,银交子比较精准,它的重量、大小、外型大家都熟悉了,假冒很粗糙,几乎一上手就能察觉是假货。

而且假货不敢拿去柜坊兑换,只能消费使用,量少面广,很容易被发现,等你被内卫抓住时,极可能只用掉几十颗假的银交子,却要付出满门抄斩的代价。

巨大的收益和代价不对等,没有人会干这种蠢事。

陈庆得意笑道:“我如果用纸交子,百姓和商家都不接受,但银交子就不一样,它是实实在在的白银,大家的抵触情绪就会小得多,从店铺和百姓的接受程度就看出来了。”

周宽摇摇头笑道:“一个是产量,一个是白银的储量,你要把这两个大问题解决了才行。”

“产量没有问题,一年可以铸五十万颗,至于储量,我们累计库存白银有六百万两,还得到了江南西路的两个大银矿,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可以从日本国赚取大量白银。”

周宽眉头一挑,“怎么赚?”

陈庆淡淡笑道:“宣和年间,我们一两白银只能兑换两贯钱,靖康后,一两白银暴涨到一两兑换五贯钱,但日本国盛产白银,他们还是一两白银兑换两贯钱,我只要拿五百文的货物,到日本后就价值两贯钱,直接收取一两白银,也就是说,我用五百文的货物就能从日本换回一两白银。”

周宽惊讶道:“这是听谁说的?”

“当然是郑统全,他去了几趟日本,赚回来几十万两白银,他现在已经不做海外贸易,就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周宽摇摇头,“我还是不理解,既然有这么大的利益,那为什么别的商人不干呢?”

“这里面有一个很现实的原因,日本国虽然盛产白银,但所有白银都掌握在大名手中,他们要的货物一般商人提供不了,而一般商人去了日本,都是和日本商人交易,基本上都是以物易物,换不到白银,郑统全就是通过各种关系搞到了特殊货物,从几个大名手中换到了三十万两白银。”

“特殊货物是什么?”

陈庆笑道:“生铁或者兵甲,都是朝廷规定的违禁品,却是日本国各个大名最渴求的物资,郑统全搞到了几万套皮甲,让他发了大财。”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任务

夜里,陈庆在自己书房内玩弄着一把银交子,他知道无论周宽还是内政堂其他参事都不是很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费心竭力推广银交子?

因为货币不仅仅是货币,它还是一种强大的武器,当天下人都认可了你发行的货币时,其实也就认可了你。

这时,妻子吕绣端着一盏茶走了进来,她放下茶盏笑道:“这个银交子雪儿和冰儿最喜欢,每个人都收集了一小袋,整天拿着玩。”

“府中其他下人喜欢这个吗?”陈庆笑问道。

“她们好像更喜欢银钱,她们说这个明明只值三百文钱,却要当五百文钱用,觉得不合算。”

陈庆淡淡道:“以后不会铸造银钱了,铸造了那么久,市场上却看不到一枚,都被储存起来,说明作为流通钱币,银钱失败了,所以我就在想,能找一种大家不会储存,但又能被大家接受的钱币,银交子或许就是最好的办法。”

吕绣迟疑一下道:“可是……这容易被那些拥有白银的人仿制,然后兑换成钱牟取暴利,夫君不担心吗?”

陈庆笑了笑道:“哪有这么好兑换的,内卫不是吃素的,敢大规模兑换,内卫马上就会发现。”

“但我还是不太理解,既然夫君是把银交子用作普通百姓消费,那和用铜钱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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