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 第436章

作者:高月

他连忙打开信,果然是他期待的消息,需要的百艘万石海船已经抵达江陵城。

陈庆立刻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告诉他,自己将在十天后出发。

……

三天后,川陕第二次科举考试正式开始,考试在去年建成的考试院进行,考试院建在城外,占地足有千亩,最多可同时容纳十万名士子一起考试,堪称天下最大的考试院,由于占地太大,在内部通行都要乘坐马车。

整个考场分成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个区,每个考生必须先到自己所在区排队进考场,这次有四万两千名考生,所以开启了五个区。

晁昆的考号是丙区,光是丙区就有一万人排队,排成十个队,搜身可以入内,然后再找到自己的考区,里面有二十排,每排有五百多间号屋,然后再寻找自己号屋。

规模太庞大了,事实上,京城参见科举并没有这么多考生,比如唐朝,六百多个州,每个州也就推荐二十余人,每次科举也就一万余人,然后进士刻录取十几人,然后明经科、明算科再录取若干人等等。

陈庆是为了让读书人对京兆有向心力,所以各州不限名额,结果导致只要通过州试,就可以来京兆参加科举,来回盘缠路费以及在京兆食宿都有补贴。

士子们花不了多少钱,当然愿意来低价旅行一趟,就算考不上科举,也能交朋友、长见识,还能捞点纪念品回家,每个士子考试时发一张羊皮,考完试可以带走,一张羊皮要值好几贯钱。

正所谓,高高兴兴来科举,开开心心把家归。

晁昆的考号是丙考场第八区一八二号,是一间只有三个平方的小房间,里面是一个砖台,可以躺下睡觉,坐起身,将一块木板搁放在门口两边的砖嵌上,这就是桌子了,帘子必须拉起来,外面的巡逻士兵和考官可以随时监控。

房间很不隔音,隔壁悉悉索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但这些都不重要了,第一声考试钟已经敲响,考试院开始关闭大门,士子们都在忙碌地检查考试用品,笔墨纸砚都有,蜡烛、水杯、牛皮纸袋、被褥等生活用品也有,从现在开始,他们将要在号房内呆上两夜三天。

有人说牛皮纸袋做什么?其实是用来放卷子,考完后把几门考试的试卷都放在牛皮纸袋里,然后把牛皮纸袋封好,这样就能防止卷子散乱遗失。

“咚!咚!咚!”

第二轮钟声敲响,考官开始发第一科的试卷,第一科是贴经,题目就印刷在试卷上,一共三题,晁昆急忙看第一题。

“古我先王,亦惟图任旧人共政。王播告之,修不匿厥指。王用丕钦;罔有逸言,民用丕变。今汝聒聒,起信险肤,予弗知乃所讼。非予自荒兹德,惟汝含德,不惕予一人。予若观火,予亦拙谋作,乃逸。”

然后中间是大段空白,底部结束是:“凡尔众,其惟致告:自今至于后日,各恭尔事,齐乃位,度乃口。罚及尔身,弗可悔。”

晁昆点点头,这是《尚书》中的《盘庚上》一文,不难,小学堂的最后一年就必须会背诵。

第二题是《孟子》,第三题是《诗经》,都不难,晁昆心中稳了,他开始提笔在考卷上认真写上了自己名字。

第八百四十章 审讯

成都北城门附近有一座很大的建筑,招牌叫做永和商行,占地约三亩,商行下面一般都有商队、船队、商铺和仓库,商行就相当于经营总部。

几天前,内卫就盯住了这家永和商行,线索是由监察司的办案人员发现的,他们在查证成都通判李学敏时,发现李学敏的小儿子李丰名下有两成万春茶庄的份子,李丰今年才八岁,显然这两成份子就是李学敏所有,而万春茶庄是四川路三大茶庄之一,有茶园五千顷,每年出产的团茶占据了成都市场的七成,大家都知道,万春茶庄是简州著名商人孟万春创办的。

但监察司的官员发现,在李学敏入蜀出任通判两个月后,万春茶庄就变得东主了,东主变成韦晋光,李学敏也得了两成份子,挂在儿子李丰名下。

监察司手中有足够的信息,很快便查到了这个韦晋光,正是国舅韦桐,晋光是他的字。

监察司官员随即又发现,经营万春茶庄的管事和账房都来自永和商行,万春茶庄的团茶全部卖给永和商行,然后永和商行在城外墟市内有一个很大的店铺和仓库,在墟市批发茶饼,也同时从仓库把货物运到各家茶店、茶楼。

监察司的调查到此为止,李学敏已被罢官免职,剩下的事情就由内卫接手继续查,内卫查的不是李学敏,而是韦桐。

内卫很快就发现一个惊人的情况,茶庄原主人孟万春一家在三年前突然失踪,不知去向,简州祖宅那边说,他们迁去了成都大宅,成都大宅的看门人说,自从茶庄转让后,孟万春一家就回简州老家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但也有可能迁居去四川以外的地方了。

可是离开四川要去官府办理证明,如果走水路用五百石以上的大船离去,不光要官府的离川证明,还需要军方批准,船只才能从长江水路离去,否则会在峡州被拦截,这已经是常识,大部分百姓都知道。

而孟万春一家没有办理任何证明,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离开四川。

新任内卫第十部指挥使种桓,便决定利用孟万春一家的失踪案为突破口,来查清韦桐势力在四川的扩张情况。

中午时分,一名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从永和商行里走出来,他张望片刻,向远处挥挥手,一辆牛车缓缓停在男子面前。

“去墟市!”中年男子上了牛车吩咐道。

“好的,我把这两名客人送去码头,然后送您去墟市。”

牛车当然不可能是的士,更多像中巴,不可能只送一名客人,一般都有好几人,要轮流送不同的地方,不过方向都差不多,码头距离墟市不远,中年男子‘嗯’的答应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中年男子姓乔,是永和商行的副管事,成都本地人,这是永和茶庄的特点,他们的大管事都是来自临安,然后副管事从本地聘请,两者地位不同,待遇不同,这位乔副管事就没有专门的马车接送,还得自己上街打牛的。

牛车上的另外两人让乔管事有些不安,这两人长得太高大强壮了,目光阴森森的盯着自己,让他心中一阵发憷。

牛车出了城,转向一条小路,这时坐在对面的男子忽然起身,坐到乔管事左边,一左一右把他夹住了,乔管事心中一阵厌烦,刚要起身坐到对面去,两把锋利匕首同时顶住了他的腰。

“敢动一下,要你的小命!”

乔管事吓得呆住了,今天居然遇到抢劫恶贼了。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乔管事声音都在颤抖。

“请你去个地方!”

两人一起动手,将乔管事双方反绑,嘴堵上,头上套一个黑袋子,又走了一段路,牛车终于停下,两人直接将乔管事拉下牛车,推进了一座宅子的大门内。

过了片刻,乔管事眼前一亮,套头被取掉了,他发现自己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四周站满了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墙上挂着各种刑具,顿时吓得他浑身发抖。

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走上前,扯掉他嘴里的破布。

“你就是永和商行的乔延年?”

“小人正是,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西军内卫!”年轻男子冷冷回答道。

乔延年头脑里嗡的一声,内卫他是知道的,专门对付隐藏在川陕的敌军奸细,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我不是奸细,我只是一个普通小民,挣点小钱养家糊口,你们一定弄错了。”

年轻男子正是种桓,整个方案都是他策划,今天还是他第一次主审,不过韩正福的审问他见得多,也学会了几招。

“永和商行是谁的产业,你做为副管事不会不知道吧!”

“这个我知道,是韦国舅的产业,但和我没关系啊!我只是他们请来的小管事,和我一样的副管事有十三人呢!”

种桓淡淡道:“找你来只是要问你一些事,希望你知无不答,但如果你敢隐瞒或者欺骗,就算你逃去安岳县,你在成都耕善学堂读书的两个儿子也跑不掉,明白吗?”

乔延年连连点头,后背吓出一身冷汗,对方居然将他的底细摸透了,连他妻子的老家在普州安岳县都知道,更不用说他的两个儿子。

“你负责对接万春茶庄,没错吧!”

“我不负责茶庄本身,只负责出售万春茶庄的茶饼。”

“但当年和孟万春出让茶庄的交易你是参与的,对不对?”

“是!我是参与了,但我不是主要人物。”乔延年声音变低,明显有些心虚了。

“你给我们说老实话,不要把自己变成韦桐的同党,当年的交易是怎么回事?我保证给你保守秘密。”

乔延年犹豫良久道:“我可以说,但你们一定要替我保密。”

“你要你说实话,配合我们,我们一定会保护你。”

乔延年叹口气道:“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韦桐当年犯下的滔天罪恶一定会被清算,我说!”

他鼓足勇气道:“当年孟万春根本不愿卖万春茶庄,他们便当着他的面一刀砍掉了小儿子孟环的脑袋,孟万春吓坏了,不得不用一万贯钱的价格卖掉了万春茶庄和全部茶园,但签好契约后,他们又把契约中的贯字抹掉了,变成了一万钱卖掉万春茶庄,等于强行抢走了万春茶庄。”

“后来呢?”

“后来孟万春咽不下这口气,还有他儿子被杀的仇恨,他向成都府告状,都被李学敏以证据不足,不给接这个案子,后来听说他想去临安告状,然后就突然消失了。”

“突然消失是怎么回事?”

乔延年浑身颤抖起来,失声痛哭道:“孟万春全家十八口被他们全部杀死灭口了,尸体烧成灰后扔进了岷江。”

饶是种桓心理有准备,也被这种惨绝人寰之事震惊到了,半晌他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车夫是我妻弟,他把骨头运到江边,眼睁睁看着他们扔进江中,他后来告诉我的。”

“你妻弟还在永和商行?”

“不在了,他去年摔断左腿,回安岳县老家了,但他是无辜的,他只是车夫,没有参与杀人。”

“我知道,最后我需要你再提供给我们一个情报。”

“什么情况?”

“我需要永安商行下面所有产业的清单,也就是说,我需要韦桐在四川路的产业清单,你应该搞得到吧!”

乔延年点点头,“应该可以,我手上就有一份完整的清单,我回去抄一份,明天中午拿给你们。”

种桓让牛车继续带乔延年去墟市,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乔延年千恩万谢走了。

种桓这才吩咐都头刘沁道:“你带十几名弟兄立刻赶往安岳县,务必找到乔延年的妻弟,我要当时参与杀害孟万春一家的凶手名单,他肯定还记得。”

刘沁抱拳道:“卑职这就出发!”

第八百四十一章 内讧

成都通判李学敏已经被监察司以纵容骚乱的罪名罢官免职,但新任成都知府郑爱农还算比较客气,依然让他暂时住在官宅内。

但李学敏并不愿意再住在官宅内,他急于离开成都,返回临安,可问题是,军队郑平那边迟迟不肯批准他离开成都,没有郑平的批准,他们一家根本过不了峡州的关卡。

李学敏心中一阵骂娘,恼火仰头靠在椅背,露出了他过于宽阔的额头,他才四十岁出头,头已经快谢顶了,不得不在家里也戴一顶帽子。

李逸被刺杀,李学敏便以为自己能上位了,毕竟他不属于保皇派,更不属于川利派,而是比较温和的中间派,他相信陈庆为了维持局面稳定,更需要自己这个中间派上位。

不料最后却横杀出来一个郑爱农,硬生生夺走了知府的位子,不用说,肯定是郑平推荐,这两人都姓郑,关系好得要穿一条裤子,没办法,郑爱农是出了名的川陕派,又叫强硬派,陈庆的坚定支持者,他上位也不奇怪。

虽然没有得到知府之位,但李学敏也并不顿足捶胸,悔恨交加,他还看不上成都知府,他烧的是韦太后的香,他是韦太后的人,只要他把韦桐这条线维护好,何愁不得高官?

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陈庆突然一枪把他挑落下马,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就把他的官帽给撸了,凭什么?自己可是朝廷任命的官员,和你陈庆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权力罢免自己。

李学敏简直想指着陈庆的鼻子破口大骂,‘什么叫支持骚乱?’,几千人在你军队眼皮底下潜伏,你自己的心腹大将看不见吗?

他们几千人是得到了韦桐的暗中支持才潜伏下来,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但数百名士兵冷冰冰的战刀就是理由,他若不离开官衙,一刀就把他宰了。

想到这,李学敏一阵心烦意乱,骂朝廷没用,被一个地方军阀当作狗一样一脚踢开。

这时,管家在院子里禀报道:“大官人,王霖来了。”

李学敏精神一振,连忙道:“快!快请到我书房来。”

王霖便是永和商行的大管事,韦桐的心腹,是韦桐派到四川路最高主管,韦桐在四川路的所有生意都在王霖的掌控之中。

尽管王霖只是商人,李学敏一点也不敢怠慢,何况他现在已经被罢官免职了,只是一介小民。

“李通判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

王霖声音很阴柔,很多人怀疑他是一名宦官,身材瘦高,脸色苍白,一双三角吊眼,从外面看就不是善类。

“哎!现在我已经不是通判了。”

王霖一摆手,“谁说你不是通判,你是官家任命的成都通判,除了官家,谁能罢免你?”

“现在说这些话没有用,有本事朝廷就派军队来,没本事,咱们就只能滚蛋!”

“话不能这么说,山不转水转,总一天会转回来。”

说到这,王霖又打量一下周围,问道:“没有人监视你吗?”

李学敏摇了摇头,“这一点郑爱农还比较好,没有派人监视我,任由我离去,郑平也不闻不问,但他知道我跑不掉,所以他不用管。”

“他们二人我知道不会,但别人呢?”

“还有谁?监察司,他们已经将我罢免,就不会管我了。”

“我不是说监察司,我是说内卫?”

李学敏还是摇摇头,“我和内卫从未打个交道,包括他们之前查李逸之死,也没有找过我,我应该不属于他们的职责范围。”

这时,一名手下快步进来,附耳对王霖低语两句,周围没有人监视,王霖这才一颗心放下。

“我们说正事,李贤弟找我做什么?”

“我要离开四川路回临安,恳请王大管事替我想想办法。”

王霖一怔,“你现在不能离去?”

“我刚才说了,郑平不肯批准我离去,我若带家人离去,肯定会在峡州被拦截。”

王霖喝了口茶,不慌不忙道:“办法当然有,但我觉得李贤弟既然要离去,那万春茶庄的两成份子,恐怕对李贤弟就没有什么用了。”

原来是有条件,想要回自己手上的两成份子,李学敏还不想要呢!这个万春茶庄的背后太血腥,迟早会出大事。

“行!我这就拿给你。”

李学敏从书架内取出一份合约,上面标明了万春茶庄两成份子归李学敏所有,合约上有韦桐的签字。

“拿去吧!”李学敏把合约递给了王霖。

王霖也不客气,直接收了合约,他的主人再三叮嘱,寻找合适的机会把这两成份子要回去,现在就是好机会。

“其实离开四川也容易,还是走水路,茫茫大江,他们不可能每艘船都查,尤其是小船,基本上不管,现在我们有一种生意,先坐大船到三峡,然后在三峡内换乘三百石的小船,到江陵再换成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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