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 第280章

作者:高月

陈庆在儿子的小脸上亲了一下,笑道:“想和爹爹说什么?”

小家伙指着自己的小屁股‘呜!呜!’说了几句,又一脸委屈地指指旁边的母亲。

吕绣又好气又好笑,“居然还给爹爹告状,今天打你的小屁屁了,不服气?”

她走上前抱过儿子,小家伙伏在母亲肩膀上,不敢吭声了。

陈庆哑然失笑,“今天怎么挨打了?”

“还不是调皮,余樱给他把尿不肯尿,以为他没有,结果刚抱在怀中他就尿了,还笑得很得意。”

“确实够调皮的,好吧!我先去书房,晚上再陪他玩。”

陈庆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便去书房了。

他在内书房坐下,他还在考虑张晓给自己说的一番话。

刘光世表面上是太后推荐,实际上是天子派来的,真正目标是为了接管熙河路,真是这样吗?

按理,是应该派一名大将接替吴阶,然后卢法胜保持不变,一般是吴嶙接替吴阶,保持前后防御策略的一致性,这才是正常做法。

但现在用一个刘光世把卢法胜给替代,说明天子对卢法胜不满,现在又没有战事发生,天子会有什么不满?

很可能就是卢法胜对付自己不力,让天子不满,所以决定让刘光世来对付自己。

陈庆越想,这个可能性就越大,许诺封陇右宣抚使只是为迷惑自己,甚至也是为了迷惑住吕颐浩。

天子极可能早就想好,一旦自己拿下熙河路,就把自己换掉。

这才符合皇帝的作派,所有臣子都是工具,都是棋子,放在某个地方是因为有特定用处,一旦这个作用完成,臣子的使命就结束了。

自己的作用应该就是收复熙河路,一旦熙河路收复了,那么自己的使命就结束了。

陈庆暂时放下了诸多纷乱的念头,毕竟这些都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倒是刘光世针对自己的各种行动让陈庆恼火,却一时无计可施。

这个刘光世确实手段凶狠,直接切断了自己从巴蜀获得资源的通道,一招刺中自己的要害,比卢法胜和朱胜非都厉害多了。

确实只有武将才了解武将,他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么。

失去购买资源的机会,自己的十万斤白银怎么发挥财富效应?

第五百一十五章 把柄

过了八月后,天气凉快了很多,成纪县不像江南还有厉害的秋老虎,成纪县进入八月后,就迅速凉快下来,麦子黄了,秋收时节要到了。

这天上午,陈庆来到一座巨大山坳内,这种山坳在黄土高原上很多,基本上都没有名字,山坳位于城南二十里外的赤谷镇,是军匠署的兵器试验地,火器火油署的试验地也在这里。

山坳本身有十几里长,狭窄不够开阔,但里面有三条支谷,每条支谷都是一个很大的空间,简直是武器试验的天然场地。

军匠署的兵器试验地在最里面一条支谷内,支谷深约三里,宽两里,里面修建了两排大仓库。

陈庆和众将站着方圆五十丈的看台上,数百步外,一辆巨型投石正在进行投掷演练,这架巨型投石机高达两丈,长长的抛竿足有四丈两尺,是用一棵枣树为主干,反复试验近一年时间才制成,它最大的优势就是可将八十斤重物投掷到三百五十步外。

“如果换成五十斤重物,是不是投掷更远一点?”陈庆笑问道。

首席大匠谢长治连忙解释道:“回禀都统,并不是越轻投掷越远,就像大汉投掷羽毛,反而有力使不出,我们反复调试,发现八十斤最合适,而且如果重量准确,基本上就是三百五十步,比较精准!”

精确对熙河军现在非常重要,他们不是为了守城,更多是为了攻城,所以才耗时一年研制这种巨型投石机。

陈庆点点头,“开始试验吧!”

红旗一挥,八名士兵推动绞盘,铁链将抛竿渐渐拉下,抛竿另一头挂着两千斤重的铁箱子,通过杠杆原理,八个人就能操纵了。

士兵小心翼翼将一个装满火油,重达八十斤的薄皮大陶罐放入投兜,并点燃火油,士兵们发一声喊,铁钩脱开,抛竿瞬间挥出,黑色的火油罐带着火焰腾空而起,飞向三百五十步外的仿造城墙,精准地击中了城头,陶罐破碎,火焰散开,城头上顿时一片火海。

看台上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所有将领都经验丰富,他们知道三百五十步外正中城头是多么不容易,难怪用了一年的时间研制。

陈庆有点明白了,笑问道:“是不是越简单越精准?”

谢长治点点头,“我们最初是韧性比较好的杨树为抛竿,但发现总是会有偏差,后来决定用没有韧性的枣木,发现比较稳定了,一次次反复试验,找到了最佳抛竿长度和坠物重量。”

陈庆想了想又问道:“可现在是在试验场,如果转到战场上,会不会就有误差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而且我们也不知道精准的三百五十步在哪里?所以需要工匠现场调试,大概三次就能调准。”

陈庆欣然道:“多考虑细节,运输、防护、我甚至建议你们把在运输轮子上下下功夫,不一定非要木轮子,用铜合金做轮子也可以考虑嘛!”

“卑职一定仔细考虑!”

……

从试验场出来,不远处都是大片麦田,已经完全黄了,风吹麦浪起伏,俨如一片金灿灿的海洋,还两三天就完全成熟,就可以收割了,此时,百姓们都是全家出动,守候在麦田内,主要驱赶鸟雀。

鸟雀也是成群结队在麦田上空盘旋。

陈庆望着即将成熟的麦田,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他们有三大产粮区,尤其是河湟谷地的粮食产量将完全满足百姓和军队的需求,甚至还可以从牧区换取羊只。

这时,前面出现一支庞大的骆驼队,足有四五百头之多,满载着货物,这让陈庆不由微微一怔,这条向南的道路是一直通往北仙人关,这支骆驼队是从哪里过来的?

他立刻命令一名亲兵前去打听情况,片刻,一名中年男子被带上来,他认识陈庆,连忙跪下行大礼,“小人拜见及经略使!”

陈庆示意士兵将他扶起,笑着问他道:“你是秦州的商人?”

“小人是清水县人,世代经商!”

“你的商队是从哪里回来?”

“从成都府?”

“满载货物从成都府回来?”

“正是!”

陈庆不解,又问道:“难道你们经过剑门关时没有被严查?”

“是查得很严格,说是官方采办的货物不准北上。”

“那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官方的货物呢?”陈庆好奇地问道。

“小人在成都府交税的,检查时就是以是否交税为衡量尺度,而且他们好像有一份货物清单,小人采办是绸缎和茶饼,不再清单内。”

“清单上有哪些货物呢?”

“具体有多少种小人不知,小人只听说生铁、粮食、火硝、盐、明胶、白蜡杆、羽毛这几种。”

陈庆有点明白了,刘光世既不准熙河路官方采购货物,但又想收税,所以限官不限民,而且他限制的货物基本都是军需之物。

想到这,陈庆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

陈庆赶回经略府,立刻让朱遂去把张晓和蒋彦先找来。

不多时,张晓和蒋彦先匆匆赶来,陈庆请二人坐下,把今天遇到商队之事说了一遍,最后笑道:“我们可能搞错了一个方向,刘光世并不是要限制普通商人的正常贸易,而只是禁止官府采办,禁止军用物资流入熙河路,如果我们采购之事交给民间代办,不涉及军用品,是不是一样能大量采办物资?”

“倒是可以试一试,或者让西域胡商来代办,我想效果会更好。”

三人商议片刻,决定先尝试一下,找一支胡人商队作为代理,专门给他们进货,至于进货的物资,也主要以绸缎、布匹、茶饼为主。

……

汉中,幕僚杨垂安匆匆走进刘光世的官房,抱拳行礼道:“成纪县那边传来重要消息!”

刘光世精神一振,连忙问道:“怎么说?”

“熙河路确实在大举开采铜铁矿,就在赤铁山,之前是由西夏战俘负责开采,西夏战俘回去后,一直在招募矿工,官方招募时说是铅矿,实际上就是铜铁矿,铁产量和铜产量都很大,这下知道陈庆的军俸是从哪里来了。”

“好!”

刘光世欢喜的一拍桌子道:“朝廷三令五申,不允许各地军队私自铸钱,私采铁矿,一直是禁令,这下子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给官家解释。”

“但会不会监军已经向官家提过此事了?”

“不可能!若监军说了,太后岂能不知,御史台的监察队伍早就该到了,肯是这个宦官收了陈庆的重贿,一直替他隐瞒。”

“宣抚使说得有理,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刘光世冷笑一声道:“立刻向官家和太后汇报!”

第五百一十六章 心机

几天后,天子赵构接到了刘光世的飞鸽传书,赵构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忍不住大骂道:“亏朕还那么信任他,他竟然敢擅自采矿铸钱,朝廷法度在他眼里算什么?”

张浚和秦桧都愣住了,张浚小心翼翼问道:“陛下,是陈庆吗?”

“你自己看!”

赵构把刘光世的鸽信递给了张浚,张浚接过看了一遍,叹息道:“陛下,这个问题确实情有可原!”

“为什么这样说?”

“微臣出任过川陕宣抚使,知道巴蜀的财力最多只能负担八万军队,微臣又看了川陕宣抚司今年的军费开支报告,光川陕宣抚司管辖内的军队就有六万人,汉中军队三万,巴蜀军队三万,那么给熙河路的军俸最多只有两万人份,而陈庆去年与西夏军作战报告中说他军队有五万人,也就是说,还有三万军队的缺口,他怎么解决?”

“熙河路的税赋难道不够吗?”

张浚摇摇头,“陛下,熙河路人口太少,又比较贫瘠,一年最多几万贯税赋收入,怎么可能负担得起三万人的军俸?陛下,如果说陈庆有不妥之处,那就是没有向朝廷汇报采矿铸钱一事,微臣觉得,他可能是担心朝廷不批!”

赵构心中怒气稍稍平息一点,又望向秦桧,“秦相公怎么看?”

如果是以前,秦桧一定趁机抓住这个把柄把陈庆罢免或者调走,但现在秦桧也摸不清金国的态度,他只得稍微放缓一点语气,躬身道:“陛下,张相公说得有道理,陈庆还是比较年轻,又是武将,对朝廷法度不熟悉情有可原。

但通过这件事,微臣深刻体会到,熙河路应该有一个主政的文官,才能时时刻刻和朝廷同步,军俸不足,军粮不够,文官就有义不容辞之责,挺身而出,要求朝廷补足,这样陈将军就不会犯下私采铁矿、私铸铜钱的违规行为了。”

难得秦桧没有私心,把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有节,让张浚也忍不住赞同了,“这个建议我赞同,陛下,宦官监军本身就不符合陛下的初衷,把宦官监军改成文官主政吧!”

赵构沉思片刻又问道:“那文官和陈庆又是什么关系,仅仅主政,不涉军事吗?”

秦桧笑道:“调兵打仗、部署防御这些权力应该给陈庆,但微臣觉得,像后勤保障,粮俸物资调运,就应该由文官来协调,经略使是经略使,观察使是观察使,这个两个不同职务,各施其责,没有什么上下级关系,这样也能安抚住陈庆,朝廷只是想让熙河路走上正轨。”

赵构又反过来问张浚,“秦相公的建议,张相公是否同意?”

“微臣……赞同!”

“那好!就这么决定,朕先召回监军,然后由朝廷选派得力大臣赶赴熙河路出任观察使一职。”

……

监军王铣是太后推荐的,要调回他,还必须经过太后同意。

下朝后,赵构和往常一样前来给母后请安。

“哀家听说陈庆有严重违规之事?”韦太后冷冷问道。

赵构知道一定是朱胜非告诉了母后,他连忙道:“之前朝廷也允许各地自己铸钱,像陕西路和四川路的铁钱就是他们自己铸造,还允许他们发行交子,陈庆估计就以为可以自己铸钱,他却不知道必须要得到朝廷的批准才行。”

韦太后冷笑一声道:“这种常识,连哀家这个深宫妇人都知道,他堂堂的经略使会不知道?”

“儿臣的意思是说,他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那皇儿打算怎么处置他?”

“儿臣想先召回监军,不知母后是否同意?”

“哀家同意!”

韦太后一口答应,她对王铣轻描淡写的报告早已心怀不满,把他换掉,也正中韦太后下怀。

“然后呢?皇儿接下来怎么处罚?”

“朕考虑明天春天宣他回京述职,对他进行严厉批评,然后再任命一名主管政务的观察使,和他一起返回熙河路。”

“难道现在就没有处罚?”韦太后冷冷道。

赵构心中暗暗有些恼火了,太后管得太多,会坏自己的计划。

他连忙道:“处罚当然有,本来朕承诺封他为陇右宣抚使,但因为这件事,暂时停止宣封,等他来临安后,再酌情考虑。”

“官家,你这样对臣下太宽容了,不是驭下之道,会生后患。”

赵构一咬牙道:“儿臣心如明镜,一切等他回临安再说!”

韦太后看了天子半晌,点点头,“这件事哀家不过问了,你下去吧!”

“母后好好休息,儿臣告退!”

赵构起身,慢慢退了下去。

……

这天上午,监军王铣找到了陈庆。

“咱家接到官家的消息,让咱家回京述职,可能要明天开春才回来。”

陈庆笑问道:“之前不是说任期两年才回去述职,现在还不到一年,怎么就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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