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 第275章

作者:高月

刘琼也建议道:“可以在攻城梯上包裹一层火浣布,也就不怕火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眼,便渐渐将赵勇这个建议完善起来了。

杨再兴见陈庆沉思不语,便笑问道:“都统觉得这个方案有缺陷?”

陈庆笑着摇摇头,“大家都说得很好,我深受启发,其实我在想,我们攻城之所以遭遇火油的猛烈袭击,主要是我们靠城墙太近的缘故,如果我们远离城墙,在护城河外围攻城,是不是就可以免受火油的焚烧?”

众人大笑,异口同声道:“那就用云梯!”

云梯一直是历朝历代的攻城利器,它其实是一座有轮子的大平台,在平台上安装梯子,直通城头,后世的消防梯就是云梯。

但它的缺点也很大,体型庞大,运输困难,另外,士兵在云梯上攀爬时,很容易成为箭靶,当然,如果防护做得好,也不会成箭靶,比如做成舷梯,两侧都有厚木板遮挡,底部做实,也不怕箭矢,这就看工匠怎么设计。

云梯的成本很高,不可能大量制作,它只能像巢车一样配合攻城梯。

陈庆又看了看平凉城,微微叹息道:“看来我们确实是没有准备好,传我的命令,大军放弃攻打平凉府,向西撤退!”

他随即又令道:“传令给汧阳县守军,命令他们放弃汧阳,撤回秦州!”

这条命令大家都没有反对,拿不下平凉府,汧阳县的意义就不大了,而且没有吴阶军队在和尚原的牵制,金兵随时会派大军杀来,攻占汧阳县,以汧阳县的易攻难守,几千人根本守不住万人进攻,所以主帅决定放弃汧阳县是非常明智的。

陈庆又对众人笑道:“我们西撤要同时夺取陇山关和六盘关,只要我们严守住这两座关隘,我们随时能杀回来。”

第五百零四章 逼宫

芜湖县以北的长江江面上,十艘三千石大船在夜色掩护下,缓缓向南岸靠近,芜湖县原本是岳飞的防区,岳飞调去荆襄后,这里便成为了张俊的防区。

但实际上,这里驻扎的兵力并不多,只有两千人,宋军驻防的重点是在健康以东,近三十万宋军驻防在数百里长的防线上。

而长江对岸是完颜粘罕的十万女真铁骑,以扬州为中心。

可以说,芜湖县是宋军驻防的一个薄弱环节。

十艘大船缓缓靠近芜湖县码头,为首一艘大船正要靠岸,十几名码头走卒奔跑上去,挥舞灯笼大喊,要求船只离开,不准靠岸。

就在这时,船上射出一阵密集的箭雨,十几名走卒顿时被射杀了七八人,其他走卒吓得连滚带爬逃走。

‘当!当!当!’码头上响起了急促的警钟声。

宋军营房就在码头附近,主将叫做李环,他被警钟惊醒,连忙派人去码头上查看情况。

只片刻,去查看的士兵跌跌撞撞跑回来禀报,“将军,大事不妙,是女真骑兵,码头上全是黑压压的女真骑兵。”

李环呆住了,他猛地想起了几天前收下的两千两银子,当时收得很爽,现在他才知道,这银子烫手啊!

无奈,他只得大喊道:“传令全军立刻退回城内!”

宋军听说女真骑兵杀来了,纷纷仓惶而逃,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一阵风似的冲进城内,关闭城门。

十艘大船一次次往返运输,直到次日天亮,才把三千女真骑兵全部运送过江,金兵主将是万夫长拔离速,是完颜粘罕的左膀右臂。

这次行动是由完颜昌亲自策划,由完颜粘罕部署,出动完颜粘罕麾下最精锐的三千黑甲铁骑军。

这其实是针对宋军的一个防御漏洞,军队主力都部署在长江一线,后方却比较薄弱,金兵便寻找一条捷径,绕到宋军后方。

这条捷径就是芜湖,完颜昌已事先派人用重金贿赂了守将,他不会阻击女真骑兵登岸,如果两千宋军用弓弩强劲阻击,金兵就算最后能登岸成功,也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这次金国出兵目的还是要震慑大宋朝廷,为下一次停战协议做准备。

拔离速一掉马头,厉喝一声,“出发!”

三千铁骑如一把锋利的宝剑向南面杀去……

李环率领两千宋军士兵站在城头上,望着黑压压的女真铁骑从城下疾奔而过,很多士兵吓得浑身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气。

李环摸了摸口袋里一锭沉甸甸的银子,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随即下令封锁消息,不准任何人向上汇报。

……

女真铁骑沿着溧水一路南下,烧杀抢掠,以战养战,无数大宋百姓被杀戮,房子被焚烧,女人被糟蹋,整个太湖西岸恐慌万分,百姓望风而逃。

三天后,三千铁骑便杀到了湖州,距离临安还有两百余里,朝廷震动,临安城内一片混乱,天子赵构急令都统制田师中和都统制刘锜各率一万军队去迎战金兵铁骑。

田师中的军队在德清县郊外遭遇女真铁骑,一万宋军被迎头痛击,只坚持不到一刻钟便全军溃败,女真一路追杀,不留活口,杀得宋军哭喊连天,尸横遍野。

万夫长拔离速虚晃一招,在半路伏击了赶来救援的刘锜军队,刘锜军队大败,伤亡惨重。

连续两战皆胜,女真铁骑以不到三百人的伤亡,便击溃了两万宋军,消灭宋军万人以上。

消息传到临安,赵构恐慌万分,不顾大将杨沂中劝阻,他再次带着太后和百官乘船逃往海上。

杨沂中率领两万龙武军死守临安城,女真铁骑在清晨杀到临安城,但他们没有攻城武器,只是在外围横扫一圈,烧杀抢掠一番,便沿着来路撤军了。

五天后,两千七百余名女真铁骑满载而归,在芜湖乘船北上,返回了北岸。

这次偷袭似的行动,将宋军的防御漏洞暴露无疑,三十万大军连敌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就差点都城沦陷,天子赵构也彻底被女真骑兵吓坏了。

就在这时,金国长驻临安的使者向宋朝朝廷提出再度议和的建议,天子赵构毫不犹豫答应了。

金国议和特使依旧是完颜昌,这是他第三次来到临安,而宋朝一方是相国秦桧和朱胜非。

完颜昌的条件很简单,将陈庆和吴阶撤职,理由是他们二人杀戮的女真人太多,影响到金国国运,被金国朝廷所不容。

如果宋廷答应这个条件,东线停战协议便可以签订三年,金兵保证三年内不过长江。

完颜昌的要求在朝廷内引起轩然大波,就算傻子也看得出对方的企图,对方的目标还是川陕,从富平之战后,金兵一次又一次发动对川陕的进攻,但每次都铩羽而归,伤亡极其惨重。

御书房内,众相国争吵成一团,张浚和徐先图坚决反对,秦桧和朱胜非则力劝官家赵构同意金兵的条件。

朱胜非声泪俱下道:“陛下,我们实力不如金兵,这是事实,三千铁骑就把我们杀得鸡飞狗跳,君臣出海,要知道扬州那边还有十万女真铁骑,一旦横扫下来,大宋社稷将为齑粉,既然金兵主动提出和谈,那么这个机会我们一定要抓住,三年和平时间,我们可以做多少事情,战备也会更充分一点。”

徐先图最憎恨朱胜非的软蛋模样,他顿时怒道:“要和平可以,但用不着把自己的腰杆打断去乞求和平,金人若有一丝怜悯之心,就不会有靖康之耻了。”

秦桧冷冷道:“大家都在这里呢!有些话徐相公最好不要乱说。”

秦桧又向官家赵构道:“陛下,金人的要求并不是很过分,没有要求我们割土让地,无非是换将而已,难道大宋就无人到这个程度,只能靠这两名大将来保卫川陕?”

张浚摇了摇头,“秦相公,你这样说就是太小看金人了,难道金人就有那么傻?明明十万铁骑可以横扫东南,他们却主动议和,条件只是换两个将,你觉得天下有这种好事情?”

秦桧不满道:“我说的事实,金人也不是第一次和我们谈判,以前两次停战和谈,他们都信守了承诺,再说,如果金兵要攻打江南,早就打了,何必拖到现在,以谈判为借口。”

张浚冷笑道:“秦相公说到点子上了,明明他们有十万铁骑,为什么只派三千人来骚扰?不如直接派十万大军过江,不就可以把我们灭国了吗?这么好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不做?”

赵构也有点困惑,他问道:“张相公,那你说是什么缘故?”

张浚躬身道:“陛下,对方非不想也,而是不能也,他们一共才十艘三千石大船,一次最多运送一千人马过江,十万大军要运送多少趟?我们的水军杀过来,十艘大船就能一战击毁,留在南岸的女真骑兵该怎么办?我们三十万大军还对付不了他们?

陛下,他们要求签署三年停战协议,就是想用这三年时间打造战船,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们战船造起来,却又不能过去攻打,他们实际上是想利用这个协议捆住我们手脚。”

徐先图又接口道:“陛下,张相公看得很透彻,这次他们抓住了我们防御漏洞,微臣认为,关键是芜湖守军严重失职,事实上,一艘大船只能放下百名女真骑兵,而那边守军有两千人,难道两千人还对付不了一百人?用弓弩就可以把对方全部射杀,明明是守将不抵抗,闻风而逃,才给对方从容下船的机会。”

赵构负手走了几步,对秦桧道:“协议可以签署一年,但他们条件太苛刻,要求他们适当让步,最好是财物补偿的方式。”

第五百零五章 劝说

众人都退下,张浚留了下来,他又对赵构道:“陛下是否在担心完颜粘罕的十万大军?”

赵构轻轻叹口气,“三千铁骑就把江南搅得一片混乱,要是十万铁骑南下,哎!朕不是没有经历过,如果再来一次,大宋社稷真就承受不住了。”

“陛下,现在和建炎三年不一样了,中线和东线,我们可以同时调动五十万大军,还有水军,就算他们杀过长江,他们又怎么撤回去?当年,完颜兀术就差点死在黄天荡,这个教训他们不是不知道。”

“那这次三千骑兵突袭怎么说?”

张浚沉吟一下道:“这次有点蹊跷,我们在长江沿线各个重要码头都部署了军队,芜湖也不例外,有两千军队在那里防御,军营就在码头旁,按理,金兵根本登不了岸,也退不回去。

所以卑职怀疑这里面有内应,那个芜湖守将很可能事先被对方收买了,所以他才一直没有报告,哪怕他事后报告一下,水军就会立刻赶到芜湖,封锁江面,三千骑兵怎么回得去?”

“砰!”

赵构重重一拳砸在御案上,咬牙切齿道:“该死王八蛋,给朕查,一旦查实,朕要灭他九族!”

“陛下放心,枢密院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很快就会结果。”

赵构负手走了几步又道:“陈庆和吴阶真动不得吗?”

张浚犹豫一下,他感觉天子口气有些不对,似乎并不是因为金国提出的要求。

赵构沉吟一下道:“其实我觉得秦相公说得也有道理,并不是让我们割让土地,只是换将而已,难道除了吴阶、陈庆,大宋就没有可用之人?张相公,你在川陕多年,你应该比朕熟悉情况!”

“陛下,微臣不敢说没有可用之人,但女真人确实比我们理解得更深,如果说调走吴阶,微臣还可以推荐他兄弟吴嶙,或者刘子羽、刘锜来接任,但如果调走陈庆,那么刚刚收复的熙河路肯定就保不住了,而且……”

张浚嘴唇动了动,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赵构听得正专注,见张浚忽然停住不说了,不由眉头微蹙,问道:“而且什么?”

张浚苦笑一声道:“因为这话是微臣和吕相公饮酒聊天之言,真实性无法判断,微臣怕误导了陛下!”

“爱卿但说无妨,朕自会判断!”

张浚只得道:“吕相公说,陈庆收复湟州和西安州后,曾写一封家信给他,信中提到了西夏,陈庆说,五到十年之内,他有信心灭了西夏。”

赵构瞪大了眼睛,仿佛在听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大宋和西夏鏖战百年,没占到半点便宜,陈庆居然说五到十年之内有信心灭了西夏,这是有多无知,还是有多狂妄?

他刚要这种无稽之谈丢到一边,忽然心念一转,陈庆可以张口胡说,但吕颐浩可是稳重之人,这种话他一般不会乱说,说不定是有什么说法。

想到这,赵构当即下旨道:“速宣吕相公来见朕!”

……

吕颐浩今天比较沉默,因为金国的条件涉及到他孙女婿,所以他尽量不表态,以免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吕颐浩当然也有政敌,他的政敌便是秦桧,吕颐浩再度被起用为相,秦桧是坚决反对的,但没有用,官家赵构需要一个镇得住朝局的人在知政堂为相,秦桧资历显然不够,张浚也差了点,唯独吕颐浩资历深厚,能镇住盘子。

这次赵构再度逃跑海上,就是任命吕颐浩为留守,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吕颐浩却成功控制住了临安的局面,虽然人心混乱,但城内秩序却保持井然,没有抢掠、放火等大案,吕颐浩也由此深得赵构器重。

吕颐浩刚回到朝房,椅子还没有坐热,一名随从便跑来道:“相公,里面传话下来了,官家召见您,宣您立刻觐见!”

吕颐浩心中略略猜到一二,官家这个时候召见自己,恐怕和陈庆的事情有关。

他暗暗叹口气,自己这个孙女婿啊!还真能折腾人,不光折腾女真人,也在折腾大宋朝廷。

他连茶也顾不上喝,又匆匆赶回御书房。

片刻,吕颐浩被带进御书房,躬身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吕相公免礼,请坐!”

“谢陛下!”

吕颐浩在张浚旁边坐下,赵构微微笑道:“吕相公对完颜昌的要求怎么看?”

“回禀陛下,微臣孙女婿是当事人,微臣不便评价。”

“无妨,你尽管从相公的身份出发,说说自己的看法,朕视为公论。”

吕颐浩欠身道:“回禀陛下,微臣最后奉旨留守临安,感觉金兵撤军其实还是很仓促,他们虽然破坏了不少城外民房,但和建炎三年那次破坏相差甚远,而且他们若多花点时间,去运河上搜罗一些船只,他们完全能杀进城,毕竟靠西湖一片的城墙都拆了,杀入城内易如反掌,但这些金兵都没有做,只在夜里抢掠一些财物粮食,连女子都没有要,就匆匆撤军了,微臣感觉,他们其实也很害怕后路被断,毕竟只要水军杀到芜湖,他们就回不去了。”

赵构欣然点头道:“吕相公说得有理,只是它代表了什么意义?”

“颓势!”

吕颐浩道:“微臣认为它代表一种颓势,女真人虽然还是很凶悍,但已经没有之前的锐气,原因微臣不知道,或许他们掠夺了太多的财富,心中有了牵挂,也或许他们人口太少,被战争消亡太快,开始惜命,总而言之,女真人已经出现了收缩之势,陛下,其实这反而是我们逐步反击的机会,真正的和平是打出来的,光靠谈判得不到。”

“吕相公说得太对了!”

张浚击掌赞道:“不愧是老相国,目光老辣,看得透彻,女真人的势头确实没有几年前那么犀利了,从攻打大散关就看出来,现在已经没有攻打大散关的气势,陕西路的女真军才放两万人,以前都是十几万,二十万,还有完颜兀术坐镇汴梁,微臣觉得他们更像在保护战果。”

这些想法没有真凭实据,可以说都是猜测,赵构兴趣不大,他心中却在想着西夏的事情。

赵构淡淡笑道:“刚才我和张相公谈话时,他提到一件事,似乎陈庆给吕相公的家信中说起西夏有灭国之忧,这是何故?”

吕颐浩迅速瞥了张浚一眼,张浚满脸苦笑,他并不是故意出卖吕颐浩,他只是在保陈庆而已。

吕颐浩点点头,“确实不久前微臣收到了陈庆写来的家信,他给我解释为什么能半年夺取熙河路的缘故,主要是西夏国内爆发了内战,形势对西夏朝廷很不利,就算西夏朝廷最后胜利,也会元气大伤,国运就会逐渐衰落下去,最终被灭国。”

赵构顿时有了兴趣,连忙问道:“西夏爆发什么内战?”

吕颐浩点点头,“是当年辽国公主陪嫁的大将萧合达造反,得到羌人和草原契丹余部支持,屡屡击败西夏朝廷军队,现在割据了东半部,和西夏朝廷形成了鼎足之势,双方还在继续激战,西夏皇帝已下令全国动员。”

第五百零六章 急令

赵构心中十分震惊,没想到西夏内部出现这么严重的内乱,要是自己祖父神宗皇帝在,恐怕他就能看到机会了。

“陈庆是不是还说,五到十年内,他可以灭掉西夏?”

“他是这样说过,但这是年轻人不知深浅的妄语,陛下不能当真,不过,他倒是说现在是夺取河西走廊的机会,西夏朝廷把河西走廊的军队都抽到兴庆府去了,河西走廊兵力十分空虚。”

赵构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心中激动难以自抑,夺取河西走廊啊!大宋就有了养马之地,这是大宋百年来的梦想,可从未实现过。

他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回头对吕颐浩道:“不用夺取河西走廊全境,只要他能夺回凉州和甘州,朕就封他为陇右宣抚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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