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 第199章

作者:高月

“感谢陛下对微臣的理解!”

“然后是你的爵位,有请相公们入内。”

四名相公和两名大学士鱼贯而入,分别站在两侧。

赵构取过一只红绸印盒,盖子已经打开,里面是一只龟钮金印。

赵构肃然道:“都统制,岳、鄂镇抚使,知岳州事陈庆,剿灭洞庭水贼杨幺,立下安国之功,按照朕对天下的承诺,正式册封陈庆为荆国公,钦此!”

说完,赵构拾起红绸印盒,郑重地递给了陈庆。

陈庆连忙单膝跪下接过,沉声道:“感谢陛下册封,陛下厚恩,微臣铭记于心,必将以报国为平生之志,驱逐鞑虏,恢复我汉家江山!”

“说得好!”

赵构又回御案前坐下,笑问道:“洞庭水贼已经平定,下面是恢复民生,你的军队已完成使命,不知你下一步有什么志向?”

陈庆沉吟一下道:“微臣的将士都是陕西路子弟,微臣希望能够回西北苦寒之地,继续抗金,保卫川陕!”

秦桧给赵构使了个眼色,希望赵构趁这个机会宣布前两天的决定,让陈庆去广南西路平定南蛮叛乱。

这时,张浚上前道:“陛下,川陕形势恐怕不太好,微臣建议让陈都统率领军队返回川陕,扭转川陕形势。”

“川陕那边有不好的消息吗?”赵构眉头一皱问道。

李回上前一步道:“微臣刚刚接到川陕宣抚司官衙的飞鸽传信,都统制傅选投降金兵,河池县失守,大散关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局面!”

“当啷!”

赵构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上。

第三百五十五章 授术

入夜,吕府内宅的小楼内,两个小娘子光着脚躲在门外偷听,两人不断捂嘴偷笑,听得乐不可支。

房间里,徐夫人正在向吕绣传授房中之术,明天吕绣就要出嫁了,按照传统,必须由母亲在出嫁前一晚给女儿详细讲述房中之术。

吕绣的母亲早已病故,这个责任就落在了徐夫人肩头。

其实吕绣还有一个亲姑母,丈夫是越州州学博士,距离临安很近,但丈夫正好感恙,她稍微晚点出门,婚礼当天才能赶到,第二天又要赶回去照顾丈夫。

宋朝没有抗生素,稍微感恙若不及时治疗,都会造成病故等严重后果,所以家人但凡生点重病,全家人都会如临大敌。

徐夫人是政和五年成为吕晋的小妾,她原本是汴梁矾楼的一名茶姬,矾楼大部分年轻美貌的茶姬、歌姬和舞姬都卖艺不卖身,她们的结局几乎都是嫁入豪门或者官宦人家做小妾。

徐夫人就是吕晋最喜欢的茶姬,每次来喝茶都是由她点茶,时间久了,他便替徐夫人脱了贱籍,纳她为小妾,第二年,徐夫人便生下一个女儿吕纹。

宣和六年,吕晋的正妻裴氏病故,当时吕颐浩还想再给儿子娶一房出身名门的寡妇为续弦,但不久便是靖康之难爆发,吕家也开始了颠沛流离的流亡生活。

一直到建炎三年,全家人逃到临安,徐夫人的不弃不离和对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终于得到了父亲吕颐浩的认可,便由吕颐浩做主,吕晋正式把徐夫人扶正。

“刚开始是有一点点疼痛,会有点血,但你不要害怕……”

徐夫人已经说到关键处,不光吕绣听得满红耳赤,外面的两个小娘子也听得满脸通红,余莲脸皮薄一点,不好意思再听下去,便转身跑了,余樱却瞪大眼睛,听得全神贯注,生怕漏掉一个字。

直到徐夫人讲得太露骨,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借口倒水喝回避尴尬,余樱这才像做贼一般的溜掉了。

回到床上,余莲却不干了,非要余樱把自己没有听到的部分说给她听,余樱添油加醋,说得眉飞色舞,两人伏枕吃吃直笑。

这一夜,不光吕绣睡不着,就连余莲和余樱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四更时分,大家才过于困倦而入睡了。

次日天刚亮,余莲和余樱便起床,她们今天的事情很多,从现在开始,她们将一直着陪伴吕绣。

本来吕绣自己就有一个贴身使女春桃,前天已经跟父母回家了。

这里面有个缘故,宋朝不是汉唐,宋朝的使女都不是卖身为奴,只是签一份雇佣合同,来大户人家当使女,做到她们出嫁年龄就结束了,然后回家嫁人。

使女每月拿工钱,价格还不便宜,粗使丫鬟每天三十文,普通使女每天五十文,如果长得清秀,皮肤白皙,在大都市内,每天就要百文钱了,主家还要管食宿衣服,比普通酒保伙计还挣得多。

春桃如果跟随吕绣一起出嫁,那就叫陪嫁丫鬟,陪嫁丫鬟大多数都是做通房使女,也就是住在主人卧室外间,主人房事往往难以回避,所以大部分通房使女最后都会成为小妾。

但并不是所有使女的父母都愿意女儿做别人的小妾,事实上,大部分宋朝的父母都不愿意,妾是终身奴,也只有贱籍女子为了摆脱低下身份才愿意嫁人为妾,清白人家更希望女儿能堂堂正正嫁人为主妇。

正是有这个潜规则存在,春桃父母才不愿意女儿陪嫁,把女儿带走了,重新找一户主家当使女。

余莲和余樱是因为父母双亡,无家可归,而外面垂涎她们的虎狼太多,她们才躲在陈庆的羽翼之下。

吕绣也起来了,两人替她简单地梳洗一下,今天会有几个专业的喜娘来给她梳妆打扮。

余樱困倦不堪地打个哈欠道:“姑娘,我听说迎亲要到下午了,还早得很,不如再眯一会儿吧!”

“你们两个,是不是昨晚一夜未睡,就听见你们在叽叽咕咕说什么,那么兴奋!”

余莲和余樱吓一跳,“姑娘,你在隔壁都能听见?”

“这个木板墙又不隔音,晚上又那么安静,就听见你们在说什么,但具体听不清楚,还笑得那么暧昧。”

其实吕绣就是在怀疑徐夫人在给自己传授房中术之时,这个两个小丫头在外面偷听,她有一种直觉,当时两人太安静了,不符合常理,只是她没有证据,这种事又不好明说。

“我们昨晚是在笑春桃,她明明想跟姑娘一起出嫁,但她父母不同意,她只好哭哭啼啼走了,我们在庆幸自己没父母了,能自己给自己做主。”

这倒是她们昨晚谈话的内容,但绝不是主要内容,那些羞人的话可不能让别人听见。

就在这时,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李梅走上楼了。

“我估计你这里需要帮忙,就过来看看!”

李梅手上也带着一支名贵的白玉手镯,当然也是吕绣送的,李梅是她最好的朋友,又是她二嫂,吕绣当然要给二嫂一个结婚礼物。

吕绣却不知道,她这个慷慨之举却无意中帮了父亲的大忙,李梅告诉娘家,这只价值千贯的名贵手镯也是吕家的财礼,也算保住了吕家的颜面。

吕绣拉李梅坐下,“现在也没什么事,你就陪我说说话吧!”

她给两个小娘子使个眼色,两人立刻跑去煎茶倒水。

“我看见楼下有一堆箱子,是你的嫁妆?”李梅笑问道。

“不是嫁妆,都是我的私人物品,主要是书和衣物,光书就有几千册呢!”

李梅叹口气,“我真羡慕你,我的嫁妆太微薄了,家里东拼西凑,才给了我五百贯,原指望能把财礼给我当嫁妆,结果我爹爹拿去填二叔家的黑坑了。”

李梅二叔的儿子在明州做生意,租了一间仓库,结果他的货物起火,把仓库烧成白地,连同别人的货物也烧光了,最后打官司,吕颐浩说了情,仓库就不要赔了,但别人的贵重货物必须赔,折合下来要赔三千贯钱。

整个李家都在赔这笔钱,以至于李梅的财礼也被他父亲用来填这个窟窿了,自然就严重影响到了李梅的嫁妆。

还好两家人是数十年的世交,又是亲戚关系,吕家也就不太在意李梅的嫁妆偏少了。

“说起来你爹爹当官也有二十年了,家里不应该这么窘迫呀!”

李梅摇摇头,“你出生时家境已经很好了,体会不到那种窘迫,我给你说,我爹爹做了十年的东宫宣赞舍人,那时就是我们家最穷的时候。”

“为什么?”

“那时候在汴梁租房住,租了一座小院子,一个月租金三贯钱,这还是最便宜的地段,然后我们请了一个做粗活的仆妇和一个使女,两个人一个月的工钱也要三贯钱。

而我爹爹一个月的俸禄只有十贯钱,又是清水衙门,没有油水,老家也没有土地,就靠爹爹的俸禄过日子,去掉房租和仆妇的工钱,只剩下四贯钱,一大家子一个月的吃喝用度都是从四贯钱里开销,那日子过得真的窘迫。”

“这样算起来是不够用!”

“当然不够用,我娘只好把使女辞退了,才紧巴巴过了十年,后来爹爹去地方为官,日子才好过一点,至少房租省了,幕僚补贴可以用来请仆妇,但也没有几年,你说怎么可能攒得下几千贯钱?我连婚服都没有,下午我还要和你二哥去店里租一件。”

吕绣握着她的手笑道:“下午哪里都不准去,回头我把这身衣服送给你,让你也风风光光出嫁。”

正说着话,徐夫人在楼下喊道:“绣儿,化妆喜娘来了,可以上来吗?”

“请上来吧!”

不多时,上楼声响起,走上来三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她们就是专业给新娘子化妆的喜娘。

第三百五十六章 婚礼(上)

陈庆府中从一早开始,就不断有人来送贺礼,两名请来的牙人充当临时账房,负责登记,然后几名亲兵则把礼物搬去内院。

一般男方和女方都是各自送请柬,也各自收贺礼,这种人情往来以后都要还的。

至于丰乐楼的费用则由陈庆负担,可不便宜,一般人家摆三十桌酒席也就百贯钱左右,就算大酒楼也不过两三百贯钱,但丰乐楼内举办一次婚宴,一千贯钱起步。

然后青庐、拜堂、布置、洞房以及迎亲,陈庆为这次婚礼一共掏了两千贯钱,加上装饰府宅又花费一千贯,这次婚礼前前后后花了三千贯钱,够普通人家二十几年的收入了。

这还不算五千贯的财礼和一箱价值连城的首饰和衣服。

从早上开始,送礼的人就络绎不绝,很多没有给请柬人也送了货礼,比如韩世忠和岳飞,他们人都不在长安,也有家人送来货礼,两人货礼都是一样,都是二十贯钱,估计事先有通气。

张俊也派人送来货礼,三十贯钱,这些都是军方高层,以后都会有联系。

“陈公子,呼延家来送礼!”帐房高喊一声。

陈庆快步从中庭走出来,门口站着呼延府的管家,管家抱拳笑道:“恭喜陈将军大婚,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点贺仪,区区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多谢!辛苦管家了,老爷子晚上要去吧!”

“要去的,他说陈将军的婚礼,他一定会参加。”

陈庆给亲兵使个颜色,亲兵立刻上前给两名家丁每人一包钱,三百文,相当于后世的小红包,钱不多,图个喜庆。

一般人家只给十文钱或者几十文钱,陈庆给三百文钱,已经很不错了,亲兵们又给管家也塞了个小包,却是一两银子。

管家再三感谢,带着两名随从走了。

帐房接过礼单开始抄写,顿时吓了一跳,居然是白银两百两,玳瑁雕的鸳鸯一对,这是目前最多的贺礼了,就连张浚也只给了一百贯钱,还是之前陈庆送他母亲一尊白玉观音的缘故。

大宋人家的各种人情往来很多,最多的还是婚、丧、寿三大应酬,其他还有添丁、满月、升学、升官、建宅、搬家等等,每个月都要接到好几份请柬,让人应接不暇,负担沉重,底层百姓平时也就随礼一两百文,亲戚好友最多一贯钱就不得了。

中产人家一般是一两贯钱,给十贯钱就是很深的交情了。

大户人家应酬大多是十贯二十贯居多,可就算这样,像李梅那样的官员家庭也负担不起,往往是好几个人合送一份礼,人就不去参加宴席了,但家底丰厚且关系亲密,偶然也会给百贯左右。

但也有给得特别丰厚的,比如眼前的呼延家,居然给两百两银子,折合一千贯钱,还有价值百贯的玳瑁鸳鸯,这就不是一般的贺礼了,陈庆心里明白,这和呼延通调到自己军队中有关系。

这时,郑平亲自带着人送礼来了,他今天担任傧相,将陪同陈庆一起去迎亲。

“我没来晚吧!”郑平翻身下马笑问答。

“来得正好,化妆的喜娘已经到了,正在准备。”

郑平把一张礼单递给陈庆,“我爹爹的一点心意,他给得太多,我就不给你了。”

陈庆接过礼单,不由叹息一声,“你爹爹这个礼,让我将来怎么还?”

郑平的父亲竟然送礼一千两银子,五千贯钱啊!这张礼单有点发烫了。

“他有的是钱,这点钱对他来说只是小钱而已,你不要以为他给得多,我爹爹是在收买人情呢!将来他遇到危险,肯定会带着家人跑到你那里去寻求庇护。”

陈庆点点头,“只要我有军队,我一定会保护他,就算拿着圣旨来抓他也没用。”

郑平咧嘴笑道:“就说我爹爹眼力很毒!”

这时,厨娘出来请他们简单吃顿午饭,陈庆笑道:“先吃饭,吃完饭后开始化妆!”

午饭后,陈庆的府上来了数十人,都是安排来做事的,开始铺设毡毯,一直铺设到大堂上,府上早已张灯结彩,府门上方挂着两盏极为精美的宫灯。

丰乐楼派出的迎亲队也到了陈庆府上,包括一支由八人组成的鼓乐队,一辆豪华马车,八辆放置嫁妆的大车,九名车夫和九名随从,一名司仪,以及陈庆的十二名亲卫,队伍确实很庞大。

下午时分,出发时间到了,陈庆和郑平骑马从府中出来,新郎陈庆自然穿着一身大红的喜袍,头顶纱帽,帽上别着一朵绢花,脸上也精心修饰过,看起来格外高大英俊,精神抖擞。

傧相郑平打扮也差不多,但他头上没有戴花,这是和新郎最大的区别,一眼就能分别出来。

“这马车不错!”

饶是郑平见过世面,也对迎亲大马车啧啧称赞,两匹白色挽马极为高大,体格雄壮秀美,宽大车辕,马车轮子就有一人高,马车车厢就像一间屋子,外面贴上金箔,装饰得流光溢彩,极为奢华,车顶前方插了十杆双喜旗,一看就知道是迎亲大车。

车夫笑道:“这可是临安最奢华的三架马车之一,除了天子的龙辇和太后的凤辇,然后就是它了,平时连我们东主都不坐,只用来迎亲,临安人一看就知道是丰乐楼的迎亲马车。”

“吉时到,出发!”

司仪高喊一声,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

……

从陈庆的府宅其实距离吕府并不远,直线不过两里,但车队却要绕城一圈,这也没有办法,好在临安城是一个长条形,沿着主街来回走一圈就行了。

虽然事先说好了婚事简办,但有的环节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简办的,迎亲这个环节就是最重要的环节之一,我们所说的风风光光出嫁就是指这个环节。

眼看着要到吕府,郑平忽然想起一事,失声大喊道:“糟糕!”

“怎么了?”

郑平一拍自己脑门,满脸沮丧道:“安排我背几首开门诗,我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宋朝去新娘家里迎亲也有敲门的规矩,但宋朝不是靠蛮力,而是靠开门诗和钱,一般是傧相吟几首打油诗,然后肯定不通过,然后就是钱开道,但大家都会说诗吟得不好,而绝不会说钱给得太少,用诗来掩饰索要好处,也算是一种假斯文吧!

可如果傧相连诗都不会吟,那就连行贿的资格都没有了。

陈庆微微笑道:“还是我自己来吧!打油诗我在行,我临时编两首诗,你负责给钱,给猛一点,他们就不会为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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