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宋朝当暴君 第986章

作者:画凌烟

“蔡相公可一点都不糊涂,只是年事已高了。”

蔡懋心头一动,赵官家这话里绝对有话。

蔡懋扳倒赵鼎,是因为蔡懋知道,赵鼎现在的位置很尴尬,他在宰相位十七年,赵官家有换人的想法。

只是赵鼎功劳甚大,声誉极好,门生遍布天下,赵官家想要换首相,没那么容易的。

于是蔡懋在这关键时刻,走了一步险棋。

但没想到,这件事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当初的秦桧案,李回案,确实有他蔡懋在背后推波助澜。

但蔡懋做的很干净,或者说他自认为很干净。

第1510章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第二更)

直到有人开始以李回案来弹劾蔡懋,蔡懋才反应过来,这背后恐怕是另有人想他去职。

至于那个人是谁,蔡懋想了一下之后,就决定提出辞呈了。

蔡懋尴尬了笑了两声,他不敢再多说什么,赵官家已经仁至义尽。

宰执的下场,除了秦桧被赐死以外,其他的都是善终。

“朕打算在金陵再办一所学府,想让你去做那里的山长,意下如何?”

蔡懋怔了一下,这下搞不清楚赵官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你以前不是一直主张不要让朝廷过多干预民间么,这种想法,随着你的去职,在朝中慢慢减弱,岂不是遗憾?”

“臣愿意前往。”

蔡懋在一片争议中离开了汴京,他的孙儿蔡恒被罢了官,随他一同离去。

十一月,一直在江东的李光突然被调回京师,被任命为鸿胪寺卿。

半个月后,李光又被任命为尚书右丞,进入政事堂,成为大宋新的执政。

十二月,陕西布政使胡铨奉诏回京,大宋权力中枢开始做人员的重新配置。

十二月二十五日,在靖康十八年的年末,赵官家召集宰执御前议政。

议政的主题很简单:改制!

这一次,赵宁没有先听宰执说,而是自己先说,他说了几个要点:

一、国营商社的改制。

“目前朝廷和地方官府掌控的一部分国营商社,已经成了许多人尸位素餐之地,朝廷从百姓手里收上来的每一文钱,都是大宋百姓一颗颗汗水,创造出来的,但流入部分国营商社,有些人直接就吸到了口袋里。”

得出来的结论也很清晰:除了必要的民生商社,如冶铁司、粮储司、盐司、火药司必须由朝廷掌握,其余皆可下放到民间。

例如香皂坊,再例如纹绣苑,还有一部分酒的作坊,醋坊等等,全部改成民营商社。

言外之意,必须的战略资源,都由朝廷来掌控,靠规模化生产的无门槛商品,可以全部甩出去了。

二、进一步加强对官员行为的管制。

没有朝廷的命令,路级政官不得随意到府州地方巡视。

没有朝廷的命令,州府官员也不得随意到县镇巡视。

这就为了杜绝上级官员没事往下面跑去骗吃骗喝的局面,各个官员到地方,地方官员为了迎接上级,又是强迫百姓献花,又是要求百姓夹道欢迎。

所以上级没有汴京方面的指示,是不能随意乱动的。

这一条,其实是初唐时期,李世民规定的。

李世民就是从隋朝灭亡的教训中得到的启示。

凡是民间百姓不堪重负,大多皆由官员引起,其中为了迎合上级官员而不择手段之事层出不穷,最后埋单的还是百姓。

从朝廷到地方各级官员都要做到规范自己的行为,不要胡乱使用官员权力。

所以赵宁才说,李世民是以道家治国,与民休息,是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地方官员的权力的。

不仅如此,李世民对京师官员的限制也极大,例如大唐的群相议政制。

为了让所有官僚满意,他自己也做到了克己复礼,不乱用君王的权力。

否则一代人怎就出现了贞观之治?

三、关于大宋律法的完善,设议法院,作为立法衙门。

议法院这个名字来源于王安石的《答司马谏议书》中“议法度而修之于朝廷”这一句。

意思是议订法令制度,并在朝廷上修正。

这是当年王安石变法的理念。

其实历史上的大宋朝,是律法最完备的一个朝代,程序之复杂,在古代王朝里算是空前绝后的。

北宋的赵官家们一定程度上,也一直遵从着那些律法。

但是这里议法院的诞生显然不是王安石说议订法令在朝堂上休整这么简单。

而是从朝廷到路级、州府级、县级,都设立议法院。

这个议法院是独立于军政、行政、司法之外的衙门。

它的作用就是立法。

说到这里,李光站出来说道:“陛下,臣斗胆。”

“且说无法。”

“议法院立法,恐怕会引起朝堂上下的诸多反对。”

李光这样说倒是也有他的道理,以前的律法,都是由官员们一起商量,最后得出精华做编写。

现在专门设立一个独立于行政、军政、司法以外的衙门来立法。

万一立出来的法,对大家都不利,怎么办?

这是一个很简单就能想到的问题。

但是赵宁却问道:“为何会反对?”

宰执们你看我我看你,官家你这不是问废话吗?

虞允文出列说道:“因为立法的权力不在官僚手中,他们担心无法掌控。”

赵宁又问道:“为何他们会担心?”

“因为人人有私心。”虞允文又说道。

这种话能当面说出来,足见虞允文是有公心的。

赵宁笑道:“人人有私心,若不加以限制,这天下的太平,岂不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又陷入动荡中?”

“朕前些日翻《庄子》有感,庄子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何意?”

胡铨出列说道:“圣人的道德都是人为标榜出来的,万事怪就怪在人为,人有私,而德不能正,既然人人都有私欲,如何判断品德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在场的继位宰执都默认,大家也都不是普通官员,没必要在这里玩歌颂那一套,不然也进不得今日的御前听政。

既然话都说开了,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钱喻清出列说道:“既然人为的难分真假,却有人以圣德标榜自身,专行龌龊之事,损人利己,这种欺世盗名者,便是无耻大盗,若要杜绝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再去过分强调圣德,如果不刻意去强调圣德,就不会有人拿圣德谋私。”

“所以才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众人不由得点头。

庄子是道家的代表人物之一。

所谓的道家治国,绝不是找一些道士来信奉道教。

道教和道家学术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不刻意标榜圣德,不代表不尊重那些品德好的人。

所谓的道法自然,就是不刻意吹捧,不刻意贬低,它就是那个样子。

道就是那个样子。

第1511章 新的首相(第一更)

赵宁又问道:“什么样的人最希望圣人永存?”

虞允文说道:“自然是那些不学无术,毫无建树之辈,他们整天拿着圣人这块牌匾,将自己装扮成一个虔诚的君子,只要是这样,他们可以不必在地方上有政绩,甚至对外摆出君子嘴脸,私下奸淫掳掠,若是世间不再标榜圣德,他们岂不是就少了这块牌匾,以后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赵宁又说道:“若不标榜圣德,是否会有人觉得,一个人做了好事,和一个人做了坏事,没有区别呢?”

虞允文反问道:“人为什么要做好事呢?”

这个问题一下子问到了在场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孟子说,人性善。

人们善良才会做好事。

但虞允文又说道:“一个村落里的农夫行善,是不想别人对他恶,是普通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所以父母都会教育孩子,要多行善事,若一个孩童从小恶劣顽皮,少年时期无恶不作,那周围的人都会回避他,以后他遇到困难,也没有人帮助他。”

一边的钱喻清偷瞄了一眼周围的几个人,心里感慨,虞允文的说辞,已经完全背离了儒家思想。

周围的宰执,也都是新政成长起来的,都是经历了腥风血雨的现实主义者。

他们在听虞允文这话的时候,绝不会像某一部分读了两本书,自以为沐浴在圣光之中的小辈一样。

事实上,北宋时期的儒家处于转型期。

尚未大范围将道德变成谋私的武器。

南宋以后,到了明朝,儒家彻底开始癌变。

就说贞节牌坊那种事,都是相互争先恐后地攀比,谁的牌坊多,那谁就更有德行,谁就被世人追捧、赞叹。

那些没有贞节牌坊的人,似乎也没有作恶,仿佛就低人了一等,不去大肆称赞有贞节牌坊的,仿佛就是不道德。

这叫道德垄断。

这种局面之下,每当一个毫无才干、内心卑鄙之人,看见他人有建树,就会喊出那一句经典名言:你要做一个好人!

若那个人不谦卑地回应一句“我一定做个好人”,那那个人肯定就是个无耻的人了,必然会遭遇群体攻击。

至于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实际建树,却已经不重要。

虞允文继续说道:“所以臣觉得,一个人行善,与是否刻意标榜圣德是没有必然关联的,百姓行善,互帮互助,很朴实的情感,反而是有些别有目的之人想要用这种情感来为自己谋私利,而害国害民。”

“如此说来,不劝人为善了?”胡铨又问道。

“要劝,要在各个学校的书本中告诉我们的孩子,从小去做一个善良的人,因为那是在尽量地保护他们顺利地长大,结交更多的朋友。”虞允文又说道,“至于吹捧、赞颂,大可不必。”

关于这件事,虞允文却似乎有许多话要说。

他继续说道:“关于称颂这件事,某最近深以为然,岳鹏举去职,民间有人惋惜,有人高兴,有人咒骂,为何会如此?”

胡铨说道:“彬甫的意思是,有人歌颂岳飞,并且要求别人也一起歌颂,若是别人不表态或者稍微说慢一些,就会被其他人攻击?”

“确实有这样的现象。”虞允文说道,“鹏举是一个深明大义之人,某是十分敬佩的,史书也会给予他最公正的评价,他做了他能做的,他并未曾想要民间对他这般歌颂,更不希望一群人不歌颂他,就被另一群人攻击,他岳鹏举,没有那么多心思,可一部分人过度的吹捧,导致朝中已经有人认为那是岳飞派人私下做的,就是为了博取更大的名声,这样的是非黑白,民间如何能分得清呢?”

“所以,一切过于美化的什物,都是被粉饰后,别有目的的,可怕的是,我们无法分清楚那个别有目的的人到底是谁。”

“让这些善于钻营之人上位,那些真正埋头苦干的人被挤下去,不仅仅是民间人才的损失,还是朝廷的损失,是大宋的损失,天下人的损失!”

众人深以为然。

这些年,大宋朝堂上,打着道德、为国为民的口号,谋取私利的官员还少吗?

这样的官员,他赵官家杀的还少吗?

可如果群体狂热追捧圣德的这个行为不消失,那些伪君子,杀得完吗?

赵官家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我们君臣都达成了共识,那接下来,就要依靠诸位了。”

“愿为陛下尽绵薄之力。”

赵官家说道:“不,是为了天下。”

大雪覆盖了繁华的汴京,靖康十八年,在新年的钟声中悄悄过去。

靖康十九年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公布了大宋首相。

虞允文!

这无疑在朝野上下都引起了极大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