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家的好圣孙 第460章

作者:三月啦

  相应的,他们哪怕目不识丁但是也能够大概明白一些律法条文的意义所在。

  最起码秦吏的新律宣讲对他们而言并不是对牛弹琴。

  当一条一条宽松的律条从秦吏口中吐出的时候,他们只有满满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以后……只有大罪才会实施肉刑和连坐了……”有老秦人脸上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开口。

  “犯罪最多就是流放么……”

  “粮食出产不够,不会受到处罚了?”

  “耕牛养不好也只受罚金么?”

  “耕耘时相互交谈不会因此而受到责罚么?”

  很多条例他们都很清楚,但是处罚的结果和以前相比较起来却大相径庭。

  老秦人是沉默寡言的,是温顺又凶残的。

  在秦法的统治下他们不得不温顺,不得不沉默寡言,毕竟这是一个哪怕闲谈都有可能触犯秦法的时代。

  他们所有的躁动和怨恨只能在战场上发泄,他们不像是人,更像是战争机器,准确来说他们就是大秦这个战争机器中的一份子,商鞅用尽所有的办法,以求尽量的削减人性对于大秦这个战争机器的影响,甚至将人性化为动力供大秦驱使。

  时至今日,谁也说不清楚老秦人为何沉默寡言。

  但是,再怎么沉默寡言的老秦人在此刻也已经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

  “这是真的么?”

  相比较于欣然讨论的士子,有人拍手赞叹,有人痛哭流涕,老秦人的表现更加保守,他们甚至不敢凑的太近生怕耽误了律法的宣讲,他们一字一句的听着生怕有什么遗漏,又心怀忐忑的开口向负责宣讲的秦吏发出疑问,生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昨日陛下召开朝会,于公卿议论,废除旧法颁布新法,昭告天下咸使闻之,如此大事,怎能有假?”有关外来的士子听闻秦人的问询,带着一股知识分子的优越感抢答。

  老秦人不喜欢关外人,关外人同样不喜欢老秦人。

  地域之间的分别哪个时代都有,更何况大秦刚刚一统,往前再数个十几年,秦人就是覆灭他们国家的元凶?更不用提为了对抗秦国六国之间的舆论攻势,因此秦人的名声并不是很好。

  时人最认可的就是,关中秦人,就是秦国的鹰犬走兽,望之而不似人。

  然而实际上作为入侵者的老秦人,对于关外人没有太多怨恨,他们更多的是生活的压抑让他们不得不找到一个渠道宣泄。

  所谓的仇恨,所谓的正义,对于老秦人来说是不需要的。

  只要有仗打就够了!

  关外人?再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对老秦人而言其实和功勋没什么区别。

  关外人说关中的老秦人望之不似人,对老秦人充满了仇恨。

  而关中的老秦人并不仇恨关外人,但也从来没把对方当成过人。

  就如此刻,表现的过于温驯的老秦人听到带着浓浓口音的解释,甚至没有正眼相待,只是坚持的想从秦吏口中得到回答。

  这就是他们百年的生活习惯。

  能够让他们信任的只有秦王,只有秦吏,至于关外人?

  呵,可惜不像以前杀了就是功勋咯。

  被无视的关外士子面色一顿羞红,但也不敢开口辱骂,秦法虽然宽松了,但是条例依旧繁杂,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口角之争和侮辱他人……

  虽然处罚力度不够,但是这里是关中,谁知道会不会偏袒呢?

  就目前士子圈子里达成的一致想法是,虽然秦国的天变了,但是始皇帝明显还是更信任和亲近关内人的。

  太孙殿下对于关外人的态度好一些,至于太子殿下比较宽仁,但也和太孙大差不差。

  说到底他们是失败者……哪怕秦法变了他们要走的路依旧还有很远。

  负责宣讲的秦吏自然听到了老秦人的疑问,面带笑容的肯定了告示和新秦律的真实性。

  以至于得到肯定答复的老秦人都有一种魔幻的感觉,不仅仅魔幻在旧法废除和新秦律的颁布,还魔幻在秦吏的和蔼可亲。

  是的……和蔼可亲这个词语,在老秦人眼中,是从来不会和秦吏挂钩的。

  他们对于官府乃至于代表官府的秦吏的感情是畏惧,而不是依赖。

  秦法对于人性的压制到了近乎极致的程度,而对于秦法的执行者而言,他们从一开始学习的就是如何驭民,做的也是这样的事情,上苛下残乃是官场常态,更何况对于黔首而言?

  秦吏高效率和高执行力那是秦国内部行政体系的完备,不代表秦吏的立场就站在黔首那边。

  因此,实际上大多数秦吏都是刻板的,严肃的,颇具威严的。

  他们和黔首的关系像是典狱长之于罪犯。

  这也就导致其实大部分秦吏的形象也比较雷同,这并不是什么夸张的事情,秦国最大的特点就在于集群化模板化和标准化,从官,到吏,再到黔首,都有一套衡量的标准和制造的模板。

  而事实上这群老秦人的感觉并没有出错,之所以和蔼可亲,是因为负责宣讲秦律的吏员,是新吏。

  旧法废除,旧吏的生存环境岌岌可危。

  虽然始皇帝已经确定不会让旧吏背锅,保住了旧吏,但是时局更替,新吏作为最终赢家,也是最符合当今大秦国策的群体,自然是集体上位。

  旧吏一来要给新吏挪位子,二来也要重新改造学习适应的新的律法制度。

  不发动大清洗是一回事,政治前途肯定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

  当然,在这方面始皇帝赵泗乃至于扶苏的意见都很一致。

  旧吏不会被放弃,能够尽快适应新秦律,新的律法制度以及新的国策的旧吏,也会被大秦新的体系所重新接纳。

  相比较于诸子百家乃至于六国贵族而言,旧吏不管是执行力还是忠诚度都高上一截。

  当然,在旧吏改造学习转变思想的档口,诸子百家乃至于天下士子自然也都能捡捡漏。

  但是内部的权利更替和斗争实际上和黔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在意的是,秦法,真的改了!

  持续上百年之久的秦法,变了!

  就好像一个人,祖祖辈辈身上都压着一座大山,乃至于到了他们这一辈,他们已经认为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东西,是随着他们在娘胎里面诞生的时候就有的东西,是他们所不能割舍不可能丢弃的东西,突然就这么没了。

  昔日的枷锁和沉重被尽数斩断!

  那种突如其来的轻松,在这一瞬间甚至让他们有些窒息。

  甚至,让他们无所适从……

  链子栓的久了,突然解开以后,他们做的最多的是楞在原地,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脖子上的链子解开了,他们也会遵循着拴着链子的生活状态。

  还是那句话……真没过过好日子啊!

  相比较于驯化不怎么成功的六国之士,相比较于他们的高声庆贺和放浪形骸以及大言不惭的点评时政。

  老秦人们脸上挤出来的笑容甚至都是那么僵硬。

  “说实话……以前我很不理解有些人……”

  赵泗捏了捏鼻子轻声开口,身后和一同乔庄的稽粥恭敬的听着下文。

  “算了,跟你说你估计也听不懂……”

  这是,上一辈子的画面啊。

  自己的爷爷是经历过大饥荒时代的,所以哪怕到了物资丰富的时代,对于食物依旧有深深的执着和超出人理解的感情。

  眼前这一幕,何其相似?

  正因为真正的经历过,所以方知来之不易,乃至于是不敢置信。

  赵泗话说了一半没说完让稽粥有些难受,看了好一会众生百态以后,稽粥开口问道:“其实天下人已经逐渐接受了旧法,我有些不理解,明明一块金子能够做到的事情,为什么非要付出两块金子呢?”

  “时代是朝前走的,时局也是不断在发展的。

  旧吏群体之所以会诞生新吏就是如此,天下纷争至秦一统也是如此,诸子百家乃至于天下人渴望秦法变革亦是如此,现在能够做到,不代表以后就能做到。

  稽粥,你跑过么?

  如果你奔跑过就应该知道,最开始全力奔跑的时候是最快的,随后哪怕用尽全力速度也会越来越慢,如果一直不停下来休息,一直全力奔跑,用不了一天的时间一个人就会累死。

  这样一来,固然一开始你是比别人快的,可是如果要走的路只有很短倒也罢了,倘若要走几千里上万里呢?

  这样不爱惜身体迟早会累死累趴下,跑了上百里就累死了,相比较之下,别人走走停停,哪怕是上万里,总有一天也能够到达啊。”赵泗笑着开口说道。

  “就像你在全力奔跑的时候会觉得累一样,有的时候觉得累是因为你的心懈怠了,这个时候尚有余力,如果每次都如此懈怠,难免跑不过别人,但有的时候你觉得累,是因为已经到了极限,身体在提醒你尽快休息,倘若不尽快得到休息,你就会因此而累死。

  准确的把握住这些,国家才能够长久啊。”赵泗复又补充了一下。

  “那秦国现在是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么?”稽粥开口问道。

  “是天下到了该休息的时候。”赵泗笑了一下。

  “你呢?想过没有,匈奴人什么时候才到该休息的时候?”赵泗随口问道。

  稽粥摇了摇头,很显然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回宫吧……”赵泗摇头笑了笑。

  老秦人的表现有些过于卑微了,以至于心善的赵老爷都有点过意不去了。

  到底是现代人,内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良知,这群刁民要是反抗倒也罢了,可这么顺从,让赵泗心里也不得劲。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就是放宽了一些处罚么?

  这还没宽松到哪里去呢,相比较于其他朝代已经绝对够得上苛杂了好吧!

  笑都不敢笑的大声是吧……

  老秦人从来都是如此,天下人在欢呼的时候,被驯服的他们甚至连开心都不敢过于明目张胆。

  稽粥驾车,一路行至宫中……

  赵泗踏入其内,还没来得及开口,始皇帝已经笑着开口询问:“如何?老秦人反应如何?”

  赵泗自然不是闲着没事偷窥,而是去替始皇帝做一个民情调查。

  始皇帝不关注六国士子的反应,也得关注一下老秦人的反应。

  “很好,很开心!”赵泗跪坐下来开口。

  “不过还不够……既然旧法已经废除,新律已经颁布,干脆好人做到底。”赵泗笑嘻嘻地凑了上去。

  始皇帝眉头微动看向赵泗,示意赵泗有屁快放。

  “干脆于关中开放酒市七天,使老秦人共以为贺!”

第二百二十五章 抓壮丁的始皇帝!

  “准!”

  始皇帝闻声,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自然也就准了。

  秦国一直都有禁酒令,准确来说但凡战时,稍微有点管制能力的国家都会发布禁酒令。

  无他,酒乃粮食酿造,再这个粮食不够人吃的时代,酿酒还是太过奢侈了一些。

  秦国一统天下以后同样并不富裕,因此依旧维持禁酒令,现在粮食出产高了,家家户户都有余粮,但因为律法尚未更改所以还维持着上个时代的惯性继续禁酒。

  到底粮食够了,其实已经没有禁酒的必要。

  赵泗提出开放七天以为庆贺,于始皇帝而言,自然没有太大问题。

  若不是考虑到贸然放开管制民间会因此生乱,实际上直接取消禁酒令也未尝不可。

  以前的秦国管的太严太紧,现在进行变法还真不能一下完全放开,否则一旦迎来报复性补偿行为,说不定也会酿成民间动荡。

  赵泗得到始皇帝的准许,也不含糊,当即提笔拟旨。

  飞扬的草书跃然纸上,始皇帝撇了一眼倒是难得的第一次对赵泗的书法发出了表扬:“你这字迹现在确实有自成一派之相了。”

  嗯……最起码比以前狗爬一样的字迹要好的太多。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嘛,大父去汤泉那么久,孙儿可没闲着。”

  一边说笑,一边相当自来熟的取出始皇帝的印玺,甚至问都没有问一句始皇帝的意思,取出来印泥,自然而然的盖章。

  始皇帝似乎也不在意这些小细节,见赵泗忙活完了当即摆手赶人:“行了,发旨去吧。”

  赵泗嘿嘿一笑,捧着新鲜出炉的旨意躬身告退。

  目睹全过程的稽粥心中除了羡慕便是微不可查的失落。

  草原上的王子也曾经体会过短暂的亲情,但那仅仅是建立在冒顿心情好的时候。

  甚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稽粥都认为自己父亲的行为是对的,因为草原就是如此,几百年了也从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