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骗到缅北的那些年 第411章

作者:破金

  站在半布拉身边的人凑上来说了两句,半布拉冷笑着说道:“说什么?”

  “你看看他们一脸不服的劲头,我要是和和气气的过去,保准得接一句‘你装什么?不就是仗着装备好打赢了么,有本事把武装直升机和坦克、装甲车都扔了’,那我还真得一人给他们发一把刀去肉搏啊?”

  “在失败者的眼里,永远充满了理由和借口,他的一切不成功,都是外界因素导致的,却根本不想想,咱们在勐能那个小地方站起来的时候,恨不得连身边的野草都卖了换军用物资。”

  半布拉扬着下巴走向了另一端。

  手底下人嘀咕着:“我觉着,要是许爷来受降,肯定会和蔼的和那群人说两句。”

  “这你才算是说到正题上。”半布拉宁愿检查武器装备,也不愿意搭理那群东掸邦的降兵说道:“知道咱爷为什么不来么?”

  “就是不愿意打赢了这场仗,再来看这群不服不忿的嘴脸,尤其是还得在这群人的嘴脸之下装和气。”

  “你琢磨琢磨,自打东掸邦占据了邦康,给咱们下了多少套,设置了多少障碍?”

  “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在包少爷和东掸邦开战的时候,就前两年,我跟咱们爷以及当时的央荣一群人挤在勐能司法委的小办公室里,那是吃住都不敢离开,生怕有什么消息接不着,来不及反应。”

  “那时候,叫生死存亡,一不留神吃饭的家伙都留不住,现在?要不是得过来当这个封疆大吏,我都不带踏进孟波一步的。”

  嘡、嘡、嘡、嘡、嘡!

  军区之外,一群佤族拿铜锣开道,披红挂彩的往过走,半布拉转过头去这才算是露出笑模样:“这才是咱们应该关注的人。”他如此说着。

  “请问,咱们佤邦的……”

  对面那群人最前方的一个佤族站在军区门口询问的时候,半布拉赶紧凑了过去:“是孟波的佤族头人吧?”

  “我是佤邦新政府的秘书长半布拉,也是佤族!”

  半布拉紧紧握住了那个佤族头人的手,当地佤族一瞬间都围了过来。

  半布拉能从这些佤族的眼睛里看出真诚和炽热,就像是如果有一天咱们的军队将那个破岛炸沉了,在回归的时候,铁定也会有很多人夹道恭迎英雄凯旋一样。

  “仗打完啦?”

  就四个字,老人被半布拉紧握着双手,憋了半天就憋出了四个字,但是这四个字,却是佤邦老百姓全部的心声!

  他们期盼着有一天孟波也能和邦康一样恢复平静,他们盼望着有一天马路上开过去的是自己的军车。

  半布拉不知道怎么回答,脑海深处回忆起的是佤族这么多年来以来的全部经历……

  从坤沙时代被人逼着种罪恶之花,再到那东西成熟以后让人家架着枪逼着熬黑金,再以一美元一公斤的价格收走,一美元!

  再到遍地都是实验室,满孟波都是园区;再到东掸邦部队降临,到处都是战争债卷,老百姓被逼着出城挖笋、找粮食……

  他们就没过过一天属于自己的日子,可不远处的邦康,却已经喊出了‘每个月工资1500’的高价!

  年轻人都走了,胆子大的都离开了,如今的孟波只剩下了这些老弱病残,他们只能在这儿期盼着。

  老人拍打着半布拉的双手:“还好,还好!”他一声比一声重的说道:“还好我活着盼到了这一天。”

  “还好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还活着。”

  短短的两句话、意思一模一样的两句话说出来,半布拉像是看到了一道水闸被打了开,老人那连皮肤都开始干瘪的脸颊上,流淌出了晶莹剔透的泪珠!

  他还活着,只是,好像被人忘记了。

  如同战争中那些被势力遗忘的许多百姓,宛如在经济战场上灰飞烟灭的散户。

  他们都还活着,哪怕被巨大的车轮碾过,变得体无完肤。

  而,制造这一切的人呢?

  他们只是有所感触,在看见残垣断壁时有所感触,在听见痛苦哀嚎时有所感触,最后,在端起酒杯时,略带悲伤的讲述而出,最终在一片唏嘘里,他们被命名为——别人的故事。

  别人……的故事。

  一个拄着拐的佤族在流泪过程中,向军区里看了一眼,当看见曾经头戴红色贝雷帽耀武扬威的东掸邦士兵坐在那儿扭头看来,心中这股怒火再也无法压制,痛骂一句:“看你妈!”之后,拄着拐冲了过去。

  他不是一个能杀人的人,也不是一个敢杀人的人,可在佤邦军的护佑之下,还是冲着那个东掸邦士兵挥舞起了拐杖,令拐杖重重的落在了那个东掸邦士兵的后背上。

  他就连报复都只敢打人家的后背。

  “别动手!”

  半布拉大声呼喊着,佤邦军立即冲了过去,夹着这个佤族开始后撤,那些东掸邦人一个个站起后,被佤邦士兵用枪支着,怒视着这个佤族时……

  他终于悲鸣似的张开了嘴:“为什么不能打!”

  “我们不是打赢了嘛!”

  不是打赢了嘛?

  不是可以扬眉吐气了嘛?

  那为什么要让制造罪恶的人,这么舒服的活着!

  那个佤族不懂,周遭的佤族不懂,恐怕连半布拉也不懂。

  他们根本不懂这个世界上不止有往臂弯里扎针一个深渊,还有赌桌上的胜负欲、女人温暖而又柔情的被窝、战场上的血雨腥风全都是深渊,甚至,连饮料里的糖、桌面上的盐和油、地里的辣椒都是深渊。

  他们只是不懂一旦去虐待这些战俘,那自己就会和对方一样的人,只是想将心中被欺压的怒火发泄出去,只想要在这一秒真正的直起腰杆、抬起头,莫非,就真的错了么?

  可半布拉却理解这个佤族脸上的表情,他只不过在说:“为什么别人作恶的时候就可以百无禁忌,现在轮到正义战胜邪恶了,就要套上仁义道德的枷锁,为什么!”

第683章 如何面对江东父老

  突突突突……

  武装直升机在空中亮着探照灯巡查过河道之后,两个人影在丛林里冒出了头,跳上了河道边被歪脖树枝叶遮盖的快艇。

  “领导,咱们得快点,佤邦的武装直升机巡查的越来越频繁了。”

  这俩人掀开了歪脖树探入水中的绿叶,驾驶着快艇从河道上再次杀了出来,他们这一路都在走走停停,只要听见天上的直升机声响,就会立马靠岸,最关键的是,人家不靠佤邦这一边的岸,只靠东边的岸!

  这让直升机根本没有办法,人家只要敢往东边靠,甭管是干什么的你都问不着,直升机更不可能开过去,否则,那可就是大事,人家那儿才叫领空!

  就这么着,直升机勉勉强强在佤邦这一侧飞行,并搜索着快艇的痕迹,而快艇呢,断断续续的延续着自己的航程,冲着东掸邦方向进发,在有惊无险中,脱离了佤邦的掌控。

  “呀呼!”

  架船的船夫兴奋坏了,离开了佤邦可以掌控的水域便振臂高呼了起来,这一路的艰辛和胆战心惊总算到头了。

  “领导,这回我算是立了大功了吧?”

  阿德脸上也有了笑容的说道:“何止啊,升官发财都不在话下!”

  船夫面露喜色,驾驶着快艇一路冲向东掸邦水域上的停泊处,在双耳不断灌进风声时喊了一句:“领导,那我能问你件事不?”

  阿德的脸色黑了起来,他对东掸邦有愧,这时候最怕有人提问。

  “问吧。”可对于救自己出苦海的手下来说,还不能太不讲情面。

  “领导,我有个儿子,刚二十出头,也在东掸邦部队里当兵,他现在咋样了?”

  果然。

  这是阿德最无法面对的问题,也是他永远说不出的答案。

  这一刻的阿德,比任何人都理解项羽,他不知道在上岸之后该怎么面对东掸邦的江东父老。

  “呃……”

  阿德沉吟了一声,低下了头:“部队里的事啊,我了解不了那么细致,更何况你也没说清楚你儿子到底是谁啊,这样吧,等回去了,我给你问问,保证给你一个答案,怎么样?”

  “那最好,那最好。”船夫还在傻笑,可他却根本不知道,只要上了岸,很可能自己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这位东掸邦的领导了。

  他可能等到最丰厚的赏赐,可能等到上头的敕封,唯独不会再有和这位东掸邦领导人面对面的机会。

  那时,会有一个官员带着一份什么文件过来,他若是幸运的,人家会告诉他他儿子还活着,若是倒霉,没准送过来的只是一面旗帜。

  到时候再想问,你问谁啊?

  问带来旗帜的官员吗?人家会说,上头就跟我说了这么多,我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你又能如何!

  船夫还在心心念念盼着自家孩子的消息不久之后便会知晓,根本不知道那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孩子,很可能早就死在了某一场战斗里,即便是活着,也已经成为了勐冒众多战俘当中的一员。

  东掸邦,到了。

  船夫在跑空了快艇尾部装满汽油的汽油桶之后,终于将这位东掸邦的领导人送回了家。

  他稳稳的将快艇停靠在岸边,先上岸将船捆牢,再伸手把人接上来时……

  驻守此处的东掸邦士兵瞪大了双眼看了过去,伸出手指向这一边说道:“阿德,是阿德!”

  “阿德回来啦!”

  他们脸上的兴奋是真的,高兴也是真的,宛如一个家庭在等待出差的父亲归来时,回家那一刻突然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名东掸邦士兵冲了过来,第二名东掸邦的士兵也冲了过来,他们在与佤邦开战以后就一直驻守此处,生怕被谁绕水路偷袭,这一守就是足足两年。

  一名士兵立即掏出了对讲机,调整好频道之后喊着:“马上给我联系小勐拉军部……”

  “就说阿德回来了!”

  他的腰杆终于直了,那种不用再当孤儿的感觉,要多美好有多美好。

  阿德上岸之后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长长出了一口气,以往的豪气干云正要一点点重归帝位……

  “领导,怎么就您一个人回来的?咱们的部队呢?”

  “呃……”

  阿德一口气差点卡在嗓子眼儿没憋死!

  他这一战,从带领曲虎、张文禾出征,到拿下邦康一时风头无二,再到被新佤邦夺回邦康,打掉达邦围困孟波,那种过山车一样的起伏像极了砸进股市里的钞票,在卖出之前哪怕出现了十个涨停板钱也不是你的,稍不留神就会一路跌到你两眼发绿,浑身上下都冒着绿光。

  这回行了,一个师的战士扔在了孟波,老爹扔在了勐能,曲虎死在了山里,张文禾……别提那个畜生!

  他还能说什么?

  旁边一名懂事儿的士兵用手臂轻轻碰了一下身边人,面带笑容的说道:“领导,能回来就好,我们已经联系小勐拉军区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接您。”

  “您先进营房休息一下吧。”

  他眼看着阿德被人领入了营房,冲着身边人骂道:“你有病啊?不看新闻嘛?孟波集体投降的事不知道?这时候问这个,你是不是在找死!”

  那个士兵似乎丝毫都没感觉出来人家这是在救自己的命,反驳道:“我又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骂人的士兵顿时一阵无语,转身直接离开了。

  这样的人,很多,你救他的命,他以为你在羞辱他;你教他真本事,他以为你在骂他;只有你什么事都捧着他唠,伸手把他往深渊里引,嗯,他才觉着你是好人。

  无敌了。

  坐在营房里的阿德,忽然觉着好像自己就是这种人,他在阳台上让林闵贤一脚踹那儿的时候,似乎一点都没看出来这是老爹在用毕生的经验挽救自己,还觉着,那就是老古董的腐朽思想。

  该,活该啊!

  阿德现在觉着,哪怕自己死在了孟波,都活该!

  “领导!”

  “领导在哪呢!”

  “领导!”

  一众军官和小勐拉政府官员进入营房时,阿德正端坐在那儿等待着,他知道,其他人的询问自己可以躲避,可以糊弄,可这些人,却终究是躲不了了……

第684章 别来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

  小勐拉,军区会议室,众多将领坐在椭圆形长桌的两侧一言不发。

  阿德转过头看向了他们那一刻,陷入了呆滞。

  他看见了一群毫无斗志的人,是,他们还在关心自己,回来的路上还有人询问‘领导,您受伤了没有?’之类的话,但是,这仅仅是关心,并不是斗志。

  当阿德带着这群人连休息都不休息,径直走向最熟悉的会议室,东掸邦的将领全都低着头,而阿德说出了那句:“如果我预料的没错,佤邦军很快就要冲过边境线,打进东掸邦了。”的时候,会议室内依然沉默的落针可闻。

  阿德就像是这个房间里的灯,他只能照亮几十平米的屋子,根本无法驱赶窗外的黑暗。

  “领导……”

  距离阿德最近的将领开口说道:“有些事您可能还不知道,毕竟您离开了东掸邦已经那么久了,是吧?”这名将领好像连说话都在胆怯,不得不回头看向其他人寻求勇气加持。

  “自打前线和新佤邦姓许的开战,东边就彻底停了咱们电力与网络,我们就像是以前被老领导带领着,在泥地里重新建设小勐拉一样,天天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您再看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