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命人 第650章

第1133章 祖地

　　沈知斋感慨道：“大命术师就是大命术师，若大命术师与我们普通人想的一样，那这个世界，也就完了。”

　　李清闲道：“相反，每一个大命术师，都是最寻常不过的人，没有普通与不普通之分，人，都是一样的。”

　　“老朽不解。”沈知斋道。

　　“《渊海笔记》里，有弟子问，大命术师与普通命术师有什么区别，你们还记得徐渊海是如何回答的吗？”

　　“记得，因为很粗俗。渊海大师说，有饭就吃，有屁就放，这就是大命术师与普通命术师的不同。但，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渊海大师的话，不是知，不是行，而是知其知，行所行。大命术师，并非不普通，而是回归最纯粹的普通。咱们就拿今天的事举例，您老提问如果弟子们是天命宗人，应该用什么手段。现在，我们假设，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一座孤岛中，从生下来开始，就没有人伤害我们，没有人限制我们，没有人教我们命术，我们只是一个孤零零长大的人，能吃饱穿暖，活得还行。”

　　众人静静聆听。

　　“好，现在，你们在下海打鱼的时候，被风吹到这座金银岛，你们看到岛上的形形色色的人，你们知道他们过的不好，他们自己也觉得过得不好，那么，这一刻，你们想要限制他们，想要攻击他们，想要掠夺他们，还是希望他们过得好？”

　　众人愣了一下。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我们没理由希望他们不好。”

　　“对，如果我们真是一张白纸，应该不会想着害人。”

　　“您的意思是说，大命术师，就是这样的人？”

　　李清闲道：“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被数不清的外界信息影响，文化的，社会的，父母的，学堂的，书本的，太多太多，但是，有多少人深深思考过，那个最根本的‘我’，那个如果不被任何外界影响的‘我’，是怎么想的？如果非要说大命术师与普通命术师不同，那最大的不同，就是大命术师可以照见自我，回到那个最初的自己，拥有赤子之心，穿透这个世界强加给我们的虚妄，认清自我。”

　　众人陷入沉思。

　　李清闲道：“大命术师并没有多么强大，只是发掘出那个被遮蔽与忽视的自我。就如同，你们暂时被沈老的提问迷惑，被纷乱的欲望引偏，但如果你们层层觉察，看到自己的本心，就会发现，我们都是一样的，都希望这座岛好起来，这些人也好起来。”

　　沈知斋点头道：“您说的是。我刚才做了一个假设，如果让一个孩童选择，他会选择教化金银岛，还是毁灭？我觉得，正常的孩童，都会选择前者。您有一颗赤子之心。”

　　李清闲道：“但有时候，只有赤子之心并不够。就像将野草培育成粮食一样，我们现在回头去看，那几千上万年的努力，必然成功。但我们把几千年分割，百年为一段，我们就会发现，在最初的前一大半时间，只有失败，全都是失败，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失败……”

　　李清闲转头望向金银岛，道：“在将野草培养成粮食的过程中，有一些草，它们在种子的时候，幼苗的时候，都看不出大问题，但长大后，变成了病草、坏草，如果继续留着，甚至用这些坏草来培育粮食，很可能会导致所有的野草都变成病草，进而永远无法完成从野草到粮食的变化。所以，培养粮食的人，留下大大多数的草，拔掉不可救药的草。”

　　“是啊，天下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大命术师们，拔了几千年的草，文修们培养了几千年的草，武修们保护了几千年的草，从现在回望过去，人族似乎一直是草，我们好像一直在失败。用几年的时间衡量，是失败的；用几百年的时间衡量，是失败的；用几千年的时间衡量，似乎还是失败的。但，我相信，如果再给人族一万年的时间，那些草，一定能长成粮食，甚至是五彩斑斓的什么其他东西，总之，是更好的草，甚至超越野草。”

　　李清闲环视众人，微笑道：“今日，我与诸君一起除草。”

　　众人慢慢深呼吸。

　　飞空船下降。

　　以沈知斋为主，李清闲旁观，会见乔家众人。

　　由于双方早就敲定合作事宜，一行人只住了一天，便前往李清闲指定的地点。

　　乔家人登上飞空船后，有的面容僵硬，有的好奇张望，只有乔家老爷子晕船，当众站立腹泻，让乔家颜面大失，只得送乔老爷子回返。

　　抵达一座小山村，飞空船缓缓下降。

　　乔家大少爷乔恒疑惑地问：“敢问上师，为何要来此地？这里叫董村，很寻常的村子。”

　　“不该问的不要问。”

　　乔恒尴尬一笑，并不在意。

　　众人下了飞空船，全村人几乎聚在一起张望。

　　村民惊诧莫名，有的拿起武器，有的垂首侍立，有的苦苦哀求乔家人。

　　乔家人一言不发，望向沈知斋。

　　沈知斋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微笑道：“诸位不要误会，我们此来，只是去前方那座湖泊。这里……应该是齐国那个人真正的出生之地吧？”

　　村民们大多数一脸茫然，只两三个人呆立原地，紧紧抿着嘴。

　　乔家人难以置信，武将满不在意，觉得对闲王殿下来说，这种事很简单。

　　命术师们则相互看了看，额头差点冒汗。

　　这可是齐太祖的出生地，只要齐国未倒，别说李清闲，天命宗都不可能找到。

　　这种地方，叫龙台祖脉。

　　沈知斋也有点茫然，这种事，通过普通人查，是查不到的，因为齐国国运会影响所有的命数。

　　通过命术查，不是不可能，等齐国倒了，齐太祖的祖坟一刻钟便能算出来。

　　但现在，齐国仍在，国运重器还在，李清闲凭什么查到龙台祖脉？

　　“许是上界的……”一个弟子低声说了一半便停下。

　　众人恍然大悟，那就怪不得了。

　　上界能下凡灭魔门，也能挖皇帝祖坟？

第1134章 破缸

　　不像。

　　但，这位闲王，果然不一般啊。

　　命术师们相互看了看，开眼了。

　　李清闲望向乔恒，道：“乔大公子，这里的人，就麻烦你了，不要伤人，只需要让他们在三年内不准离开即可。”

　　“就这样？”乔恒露出探寻的神色。

　　“杀一个人，你偿命。”

　　“是是是……”乔恒急忙点头。

　　乔家人心中暗叹，乔恒看上去油头粉面，也确实是个情场高手，甚至搞上管家夫人，但终究是乔家大公子，负责家里最重要的兵器制造与售卖，在整个金银岛，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但在这些人面前，却像温顺的小绵羊。

　　李清闲望向村民，道：“当然，前提是，你们和往常一样，留在村子里，做你们过去做的一切。如果谁想外逃，甚至通风报信，那便是视为死敌。乔恒，这种人，任你处理。”

　　“您放心。”乔恒挺直胸膛，微笑着扫视众人，“诸位，我乔恒的名字，你们多多少少听过。这位上师有好生之德，但我乔恒既然答应了上师，就要竭尽全力，肝脑涂地。所以，你们谁想通风报信，那就做好面对我们乔家的准备。”

　　村里人无不色变，他们很清楚乔家乃是真正的海盗家族，至今拥有合法掠夺敌国的权力。

　　乔家杀人，只需要扣上里通外国的罪名，便可以大肆屠戮。

　　李清闲看了一眼沈知斋，沈知斋点点头，表示会看好乔家人，不让他们滥杀无辜，坏了大解龙术。

　　李清闲望向村子里的人，道：“我现在，花……你们这里用什么货币？”

　　“和贵国不同，我们用银币金币。”乔恒道。

　　“咱们这里有。”沈知斋手中冒出一个木盒，掀开盒盖，里面的金币银币混放在一起。

　　前后一晃，哗啦啦响。

　　金银岛众人瞪大眼睛，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变得戏法魔术。

　　乔恒一脸淡笑，早就见惯了上师们的仙法。

　　李清闲取出一片银币，放在手中，问：“谁是村长？”

　　“老朽便是。”一位老人走出来。

　　李清闲道：“我现在，要买一些东西，有些东西，会冒犯诸位，所以，我给予足够的赔偿。诸位应该明白，我来买，和乔家来买，过程可能会有一点点差别。”

　　“行！您放心，您即便要买祖坟，也卖。”村长用力点头。

　　村民们见村长如此说，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很好。祖坟不至于，但坟头草，墓碑前的残土，所有坟墓都来一点。”

　　“好！”村长果断答应。

　　乔恒道：“来人，带村民去取坟头草和墓碑土，一定要仔细。”

　　“等等，还有其他的，你列出单子，亲自带人去收取，不能有丝毫差错。”

　　“您放心。”

　　随后，乔恒让人拿出纸笔。

　　李清闲道：“除此之外，还要每家的灶台灰，油灯，墙头砖，屋顶瓦，井中水，房中蛛网，老旧的燕子窝，全村范围内每棵树的树枝一根，以及……族谱。”

　　村民们急忙望向村长。

　　村长脸上闪过为难之色，随后坚定道：“好！”

　　“您老倒很开明。”李清闲微笑道。

　　“虽然我们不知道您要做什么，但当年先祖说过，那人专横跋扈，迟早闹出灾祸，要不是他怕祖地背弃，我们早就被屠了。您与有些人，不一样，是个讲道理的，您能耐着性子与我们详说，是我们全村人的福分。您放心，您要什么，都拿走，我们什么都不要。”

　　乔恒冷笑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就算上师给你们一座金山，也是你们的。我们乔家不仅不敢动，反而要护着你们！目光放长远点，我们乔家，可不想与你们这帮泥腿子同归于尽。”

　　一些人看向乔恒，这话表面上是说给村长听的，实则是向李清闲保证，绝对不会乱来。

　　这帮大家族出身的人，有个优点，知道谁得罪不起。

　　也有个缺点，知道谁得罪得起。

　　“去吧，到时候我会一一检查。”

　　“您放心！”

　　乔恒说完，转头望向带来的乔家众人，微微眯起眼，缓缓道：“有些话，我之前说过，今天就不重复了。但我要你们明白，今天你们喘的每一口气，抬的每一下脚，都关系乔家的未来。事情办妥了，一起喝酒吃肉，有金王头拿，办砸了，不要怪我乔恒。”

　　“大公子放心！”

　　“老爷放心！”

　　众人纷纷表示。

　　随后，乔恒微笑道：“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的亲人，要好好对待他们。去吧……不，我亲自带队！”

　　说完，乔恒转头望向李清闲，面带微笑，余光一直停在那个高大的壮汉身上。

　　李清闲轻轻点头，乔恒轻轻松了口气，带人离开。

　　何豹收回大陌刀，笑道：“这人倒挺识趣。”

　　众武将纷纷白了他一眼。

　　村民虽然见识不多，但也知道是大事，听村长嘱咐了几句，便老老实实带人去取李清闲所需命材。

　　沈知斋看了一眼弟子们，笑道：“这些命材，都很常见，唯独燕子窝用的少，你们说说，燕子窝用在什么地方，是什么命术的命材？”

　　一众命术师皱眉苦思。

　　“应该是春秋回梦术？这道命术用到燕子窝，大概是为了寻找旧时的痕迹。”

　　“我倒觉得应该使用的是‘南越渡’这门命术，是为了无声无息绕开天命宗的封禁。”

　　“也可能是‘报春啼’吧……”

　　众人纷纷猜测推演。

　　李清闲则四处张望，双目生光。

　　所有人只要被他目光掠过，便会本能全身发毛，缩着肩膀，甚至有女子的手臂挡在胸前。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他的双眼好像能穿透衣服。

　　李清闲又取出命盘，一边看，一边推演。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李清闲突然快步向村子里走去。

　　众人急忙跟上。

　　七拐八拐，李清闲来到一户农户家，粗石叠墙，茅草盖顶。

　　“您要什么，随便拿！”村长说完，看了一眼一个村民，那村民轻轻点头，一言不发。

　　李清闲扫视房屋，目光落在地窖入口，道：“里面有口破缸，我买了。”

　　众人急忙进入地窖之中，抬出破缸和碎片。

　　李清闲走过去，轻轻抚摸缸口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