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客无心随白鸥
“每个人皆有选择，对于出自自我意志导致的结局，即便有遗憾，我亦不会多加干涉。”游师无方给出回答。
事中人，随着最后一字落下正式结束。
紧接而至的乃是：“再论人下物，愿力，或者转换愿力的器械。”
只要在一座万愿祠看到过程，自然会了解愿力运行原理，到了蔺重阳这个层次，这种东西只看一次便能将之尽数拆析。
“净思神源，乃命君留于万愿同归之物，我与双竹皆因其之存在身负愿力。”对面的游师无方也没有隐瞒这件事。
“此物，吾远比汝等对其更了解，论之乏味。”
然后这个论题被跳过，蔺重阳话锋一转，稍有缓和的论题重新变得尖锐起来：
“不若来论物上事，汝认为女子是弱者，那如果有女子挣脱命运的束缚，是基于她个人，还是基于女子这个群体？
若是挣脱束缚的那名女子，终结这段迫害，那是女子自救，还是，强者拯救了弱者？”
“自然是强者为尊。”游师无方的回答很干脆。
“既然如此，那还是得手底下见真章。”
论到这一步之后，再往下论，已无意义，蔺重阳也无耐心再在此浪费时间。
铮——
只闻一声清越剑鸣，一篇《王风·征剑》。
征者剑烁，剑光朗朗。彼彼诸人，拜我辉芒。
征者剑烁，剑绸长长。祀祀周圣，儒道大昌。
征者剑烁，剑威煌煌。悠悠苍天，王哉孔道！
王哉孔道化现，那丈许长的黑金剑绸，正随清风舞动。
“那吾今日便请元圣赐教。”
游师无方的佩刀先前便自行化现，刀鞘与刀柄皆为白玉打造，上有银饰，伴随他握上刀柄，抽刀出鞘，有寒光于湖面之上闪耀。
就在战局将开之际，天地气氛再变，倒立的神国天宫出现在水中央上空。
银铃般的笑声在空中回荡，只闻——
“神的羔羊啊，领受恩典的时刻到了！不义之人啊，报应的时刻来临了！”
第1487章 拳打万愿同归幼儿园
对万愿同归的理念，君轩辕自始至终就没什么想法，以他的性格，向来不会介意这些东西，实验素材说那么多话有用吗？
不过，他很好奇蔺重阳的态度，能够借此机会进一步了解对方。
顺便还能现场看一次乐子，何乐而不为。
至于万愿同归的愿力以及净思神源，在他看来也就那样，死旸有一个环节便涉及愿力的产生，以及转化等技术，细化之后，还有诸如是否能够无害利用等更深入的研究。
游师无方等人的使用手法还是太过粗糙，获取愿力的手段，在君轩辕看来也很低级。
所以，现在他们要没了。
万愿同归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不能说难懂，那也是油盐不进。
游师无方的问题，比起神子双竹做的那些事来说其实不算大，表面上不大，但这不代表他这个人清清白白，能把错误全推给那所谓的神子。
万愿祠的推广他出了大力，如今的情况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为人师者失败所导致。
在这种事情上，自然不能论心不论迹。
圣心魔肠？好心做坏事？
君轩辕简单代入了一下三教律法，这事，再如何轻判也是死罪起步。
他作为旁观者见证两人的谈论，见证蔺重阳给谈论画下句号，事中人，人下物，物上事，到此为此，已经没有任何继续谈论的意义。
一声清越剑鸣，一篇《王风·征剑》。
宣告局势将要走上极端。
君轩辕注意到那支剑，君之威器，似金似玉。
那篇《王风·征剑》是剑在诵。
王哉孔道，正在自己给自己造势，同时也在给蔺重阳把排场拉开，指望他这个层次的强者去伺候一支剑器，本就不现实，成熟的剑器要学会从众多剑器中脱颖而出。
乃由愿力而成，比起兵器更像是礼器，很有儒门特色，华丽，繁杂的纹饰不亚于撼宇神剑，这已经是一个极高的评价。
毕竟，撼宇神剑乃黄帝轩辕氏征天下之佩剑。
随着清风舞动的剑绸宛若长龙，君轩辕果断将两人位置拉开，准备看戏。
因为，万愿同归之主来了。
倒立的神国天宫出现在水中央上空，手持权示之握的少年踏空而至，无邪笑容，天真神情，宛若精雕傀儡，完美却诡谲。
“吾未曾去寻汝，汝倒是自己送上门来。”摄剑入手的蔺重阳神色平静：“欺骗信众，肆意玩弄他人性命，就算上了三教审判庭也是死罪。”
“何来玩弄？吾等，本是救赎。”神子双竹道。
“在万愿同归妄动刀兵，是你第一条罪状，愿此地，罪者受刑，天雷殛身！”
语落，崩云银鍊瞬如蛟龙贯地，轰掣而下。
却在临近蔺重阳周身三尺前倏然转向，直殛已经拉开距离的君轩辕。
“？”这一定是故意的吧！一定是吧！
天雷临身，万魔始源不闪不避，不动声色，这个威力连他护身气罩都破不了，只是，不待他进一步动作，便发现周遭空间被人隔开。
轻描淡写的话语传来：“留他一命。”
此时，君轩辕与神子双竹处于同一空间，蔺重阳与游师无方在另一空间。
欺负小孩什么的……
啧。
万魔始源看着对面的少年，心中颇为不屑。
他这人不能说十恶不赦，至少，也能称得上一句坏事做尽，虽然传说并未在神州流传。
“贪得无厌的少年，始主欣赏你，可惜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惹上不该惹的人，若否，当能成为始主实验台上的一件藏品。”
因为被要求留下神子双竹之性命，所以君轩辕并未选择直接动手，反而出言对其进行评价。
除了愿力之外一无是处，他一只手就能捏死。
空有武骨，却未曾踏上修行之路，心中却又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贪欲，综合评价已经算是中上乘的试验品，虽然不如受他改造的一渡微尘，以及被放置在东瀛看守死旸的烈霏，但也有收藏价值，可惜论其罪状上了三教审判庭连灰都剩不下。
不过君轩辕不后悔，区区中上乘的试验品，能被选中作为他试探蔺重阳的工具。
乃是无上荣耀。
“吾等要将你吞噬殆尽。”神子双竹冷然开口。
面前之人，身上的极其纯粹的欲望，以及难以估量的罪，若是经由净思神源转化，必定能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愿力。
“对，就是这样，保持这样的心态与眼神。”
君轩辕目光带有几分欣赏，而后，右掌一运。
蓬！
“啊——”
不及反应，神子双竹身形倒飞而出。
一泓血艳抛洒半空。
旋即，抬起的五指回拢，染血的少年被一股天地之风摄回，君轩辕右掌下压将他之天灵钳制。
“何必慌乱？始主并不会伤你性命。”万魔始源看着一脸惶恐的少年：“相较于此刻的不堪，始主更喜欢你方才的心态与神情。”
“所以始主给你机会，恢复一下，听话的孩子才可以活命。”
被钳制的神子双竹只觉得呼吸困难，一股寒意自天灵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幼小的躯体，浑身上下都被疼痛充斥。
那以引为傲的愿力，此刻已经完全感应不到。
数息之后，神子双竹毫无动静，耐心耗尽的君轩辕将人随手扔出：“无趣。”
如今的他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余岁，毫无心理压力的欺负小孩，这一幕，无论是站在旁观者，亦或者神子双竹的角度，都十分怪异。
此前高高在上，未曾体验过任何疼痛、苦楚的万愿同归神子，终于跌落在尘埃之中。
“呵，你以为你是谁？也敢与始主呛声。”
“神子？真正的神始主都斩过。”
几经折磨，如此强烈而巨大的落差，成功让神子双竹无声流泪，他不敢哭出声，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哭出声。
……
蔺重阳没有去管君轩辕怎么对那神子，反正他这边已经打过招呼，身为始作俑者，万愿同归之主必然要上三教审判庭领受判决。
两处空间被分隔开来，无论生死胜负，皆要在刀剑之下决断。
无心关注双竹，抽刀出鞘的游师无方凝神，凌厉刀光将白纱眼罩斩断——
“梦易醒，愿难成；痴贤同望，成愿无方。”
第1488章 杀汝之身，担汝之业
水中央，一座颠倒的神城，在空中俯瞰着一场名为生与死的刀剑之决。
“听说过阴禽地狱鸟吗？三首三爪八翼十二眼的异兽，三首悔、厉、吝，悔鸣则举世见殃，厉鸣则天地整肃，吝少鸣，不幸而闻者注定一生波澜。
三爪夺、予、舍，夺者所向非愿，予者所施非道，舍者所取非常。”
王哉孔道横握，出言同时，蔺重阳左手抬起轻抚过剑身：
“汝便是那所施非道的予者，无论是对神子双竹还是对信众，亦或者，对那些被欺骗的百姓。”
“元圣所言何意？”脑海中浮现一瞬灵光，游师无方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把握。
人在宿命面前当真能做出选择吗？
游师无方坚信可以。
“汝，可惜了，今日吾杀汝之身，担汝之业。”
万愿同归的存在虽然是邪教，但面前之人终究造福过一方，功过不能相抵，那些被凌虐残杀的无辜者需要一个交代。
在游师无方眼中，那些选择接受万愿同归庇护的女子，注定是任人摆布的弱者。
神子双竹这样做的原因。
一者，是为了让游师无方永远留下，所以与他展开了这个论题。
再者，相较男子，女子普遍要更加感性。
能够提供更多的愿力，也更好控制。
蔺重阳能拿出更周全的解法，但他很多时候也会意气用事，事后，照样能将一切周全。
那些被欺骗的迷子，本该进行自我的救赎，外力插手，也要帮助她们自谎言中清醒，而不是只诛杀祸首便算结束。
不进行任何善后，只能证明那些迷子的愚蠢。
若此如此，那铲除万愿同归毫无意义。
蔺重阳神念扫视过周遭天地，对个中详情已经了然于心，王哉孔道剑鸣宛若龙吟，落在游师无方身上的目光严肃，而认真：
“让汝能以清白身转世，只望，来世汝莫要再走上歧途。”
没有眼罩遮挡，游师无方再度直视蔺重阳，难以言述的情绪霎时上涌。
心念一定，身动，刀出，冷澈的寒锋散发出凌厉锋芒，名为问心之刀，亦是问心一刀，在划断过往与开辟前路之间，做出属于人之一生的抉择。
平淡的话语在此刻传至耳畔：“一招，退吾半分，留汝全尸。”
“云天九变·尘啸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