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客无心随白鸥
当初那位前辈说的话，他并未忘记。
「你若是想道尊三教先得打赢他。」
「道即力，力即法，蔺家那小子拥有当今天下最强的道，你现在距离先天还有段距离，等你走完先天五境踏足四关道途，便有资格与他叫板。」
「恁爸只是说有资格叫板。」
「那小子脾气不好，记得提前叫人帮你收尸。」
「除非你能拿出比他更好的政策，拥有比儒门更大的势力，再加上本身有足够的实力。」
「你小子是本事没多少，比谁都敢想。」
即便这些年已经成就先天，立足太始，青阳子依旧谨慎，若真是其本人当面，那确实需要说一句见面远胜闻名。
得到的回答是：“莫要让我再问第二次。”
“……”
如此强烈的既视感，似乎，从侧面验证了前辈当年说的那些话，但自当初那一次见面后，多年来两人并未有第二次相见。
“此身所学，乃名唤九天玄尊的前辈所授。”青阳子没有逆风头铁。
因为他自己打不过对方，这是大前提，他的言行举止皆会建立在这个前提之下。
“？”
听到回答的蔺重阳眉梢微挑，停下脚步，重新打量了一遍不远处的道者。
以「金丹法」作为内功，修正统道皇绝学。
结果……
九天玄尊所授？
瞒者瞒不识，换个人来说不定真会被骗，比如面前这小家伙就是被骗的那个。
不过，若非能看出面前之人的骨龄，以及具体的修行时间，并且经手过九天玄尊的骨灰，在听到这个回答的第一时间，蔺重阳说不定会心生讶异。
紧接着就会问九天玄尊在哪里。
如今看来，应当是假玄尊，真道皇。
“你说的九天玄尊身亡于一千五百年前，并且是遇刺身亡，早已入土为安。”只见蔺重阳神色平静的揭开真相：“死人如何传授你心法武学？”
“可那位前辈确实自称九天玄尊。”
青阳子大脑有一瞬宕机，对方不可能骗他，那他遇到的前辈究竟是谁？
难道是九天玄尊死而复生？
亦或，其他人使用九天玄尊的身份？
后者概率更高，但前者也并非毫无可能，青阳子并未因为突如其来的消息失了分寸，反而开始认真思考其中的隐情。
“你可知晓，九天玄尊最为明显的特征，便是他冠冕上有九支轩辕帝火。”
蔺重阳可以确定，面前之人确实是被人骗了：
“而且他也并非是道门中人，以你之年岁，应当未曾听说过云海仙门，九天玄尊乃是云海仙门的创立者。”
这么做的目的他其实不太好说，总不能是道皇前辈闲着无聊，给九天玄尊积点阴德？
也就是道皇前辈的缘法，但凡是君轩辕的布置他现在就拿人去仙门，至于九天玄尊死而复生，不当场拔剑已经是他尊重前辈。
“这……”
青阳子设想了一下，前辈头上插九支点燃的蜡烛的景象，他觉得自己精神受到了冲击。
也就是说，前辈并不是九天玄尊本人，此前青阳子一直认为九天玄尊是道门人，这是一个相对惯性的思维方式。
古人云：道称仙祖儒称圣，佛称世尊凡称王。
不一定全中但有一定参考价值。
“天罡玉旨，天行日月，天圣罡风，还有天地行风，你会哪一招？”蔺重阳从天之秘式随便挑了几招道出名字。
“阁下与九天玄尊前辈相熟？”
青阳子此时的关注点却不在招式上，从两人照面的第一个问题，结合过程中的谈话，再加上他对面前之人身份的猜测。
此刻，他更想知道面前之人究竟是何想法。
第1460章 蔺重阳：狂风暴雨掩儒生
目前来说，这一次相遇应该是意外，自儒门四大名锋选拔典礼结束开始计算，对方已经有一百五十载没有消息。
相关之事都是儒门方面在运作。
那么，一百五十年之后突然现身此地，再加上自己在江湖上也没什么名号……
青阳子心中对这些事情门清，也就是说，面前之人应当是为羽渊而来，意外碰到了自己，与前辈的那段缘法才是此番之事的源头。
既然如此，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他的某些想法，应当未曾传入对方耳中吧？
“辈分上我要唤他前辈，实际上，他欠我一笔天大的因果。”蔺重阳伸手接下一片金羽，确实是回流苦境的能量：
“所以，我说的那几招你会哪一招？”
方才青阳子提及「九天玄尊」，所指其实是使用这个身份的人，得到的回答，却是指九天玄尊本人，但放在当下也可以看做是默认。
“今日之前从未听闻。”
修行道门武学的青阳子怎会知晓天之秘式，未曾听闻才正常。
蔺重阳话锋一转：“那皇殛天掌总应该会吧？”
“！”当事人闻言呼吸一滞，坏消息，他的一些猜测应验了。
面前之人，可能自始至终什么都知道。
“讶异么。”
再来的话语便有些意味深长，蔺重阳虽然尚不知道者身份，但从其自照面开始，便十分活跃的思绪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
只是蔺重阳对此并不在意。
南域之行的最后一站是汤问梦泽，他自香六牙口中了解到后辈们的近况，顺便又讲了一次课。
辞别好友，蔺大剑皇准备按照先前计划，前往南武林一观近年改变，羽渊，引起了他之兴趣，便顺势将之当做此行第一站。
见到面前之人同样是一件巧合。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魔罗旱魃的血液造就了鹰族，金乌殒落造就了羽渊与熠垩族，在这个世界都属于正常现象。
鹰族与鹰共生，熠垩族为火属功体。
圣熵与信息皆留在元圣峰，信息，自然是蔺重阳给帝穷恨的那些，包括但不限于先天五境，神域四关以及其他方面的修行经验。
只是那些信息需要领悟，其余特性，已经被事先清除。
六祸苍龙等人的处理也很及时。
天意病情稳定。
这种信息他看一眼便能知晓，羽渊的情况，则稍微有些特殊，因为这个能量来源有说法。
青阳子看似镇定自若：“是有一些。”
“那，通名吧。”
出言同时，手中那片金羽化作一簇火焰，蔺重阳转而看向那名唤三焚河的河流。
“晚辈青阳子见过元圣。”青阳子亦未隐瞒。
蔺重阳轻叹道：“原来是你，怪不得。”
这也是一个不适合修道的人才，在另一个时空搞出来不少破事，比如合修会，比如无敌战龙，并且承接道皇遗册成为另一名道皇传人。
就以他做的事来说，圣无殛前辈以九天玄尊的身份传其内功心法，是给身亡的友人积阴德，还是再给友人加一笔业力……
不论如何，青阳子此人确实有能力。
是智者也是枭雄，很复杂。
如果当初在另一个时空遇到，以其履历，蔺重阳一掌将人拍死不会有任何心理压力。
此时，反而与面对六祸苍龙等人同样，甚至无需他做思想工作，因为青阳子承接了圣无殛前辈的因果，注定他这一世歪不到哪里。
道武之皇的传承岂会有那么好接？
当古剑尊始不利否？
“……”青阳子正欲开口，却闻诗声传入耳中：
“万里黄沙不见僧，狂风暴雨掩儒生；三教原本道为首，焉能平坐共齐名。”
其中内容正如他先前心中所想，但他从未与第二个人提及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数个呼吸中惊出青阳子一身冷汗。
若是换个差不多的人来，他定然临危不乱。
可惜，换不得。
所谓计谋，话术，皆有其适用范围，使用之前要看自己有多少底牌与本钱，虽然当年那位前辈的身份有问题，但那些话他一直记着。
这件事往大说，能够上升到大道之争，道争动辄便会出人命。
“此事，汝若有心，大可来试试看。”
蔺重阳没有理会青阳子的反应，悬浮在手掌上空的那簇火苗，演化阴阳之别。
阳者，一册《玄晖诀》。
阴者，一卷《灭度经》。
火苗被随手弹入那潺潺流淌的三焚河，若是他没有看错，河流尽头……
泥婆暗界。
「以此作为衔接通道么，比中阴界合适，应当要数百年才能正式接连两方境界。」
即兴落下一步闲棋，蔺重阳若无其事，继续与青阳子说道：
“汝可以选择任何一面进行切入，或者让道门在某几个领域，成为三教之首。”
“吾无意绝汝道途，若汝当真想奋力一搏，吾给汝时间，来进步，来追赶，但是，吾不会在原地等汝，因为这是汝选择的道路。”
“等汝来到吾面前，届时吾会赐汝一败。”
“那将是汝今生最值得铭记之事。”
话语轻描淡写，其中蕴含的却是无尽沉重，压的人喘不过气。
将来的路要如何去走，那是青阳子自己应该考虑的事情，「三教原本道为首」一句，本就可以有数种完全不同的解法。
他本就没打算劝青阳子放弃。
这个时代，注定他无法走最极端的路，道门内部那一关就没辙。
听到这一番话之后，青阳子反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最极端的情况他都可以接受，但就连选择权都被交到手中，把握主动权，确实让他很意外。
就好像对方完全不在意他的心思。
但他不会放弃。
“多谢元圣。”青阳子坦然行礼。
“与汝而言道武王谷不失为一个好去处。”蔺重阳迈开脚步，给他提了中肯的建议。
至于他会不会选这条路。
那同样是青阳子本人应该考虑的事。
当事人也从这句话，结合先前谈论的内容猜到了一些信息，任由那道身影擦肩而过，他没有再说什么，同样迈开脚步向外界走去。
再悠悠诗声自身后传来，回荡在三焚河岸——
“金乌投此死，身灭怨火生；魂兮归冥土，恨怒振翅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