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嬉事 第774章

作者:血红

卢仚的解释,倒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还是先绑起来看押好。

除非他们能够得到令狐氏族内的准确情报,能够得到令狐竹涛的亲自证明,否则……事有不对,砍几颗光头祭天,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卢仚和阿虎几个,被关进了战舰的底层船舱。

四面禁制重重,一座座无形大阵禁锢、碾压,就算是大天君级别的存在,被关押进这里,也是丝毫反抗不得。卢仚也不知道大舰往哪个方向,走了多少路程。他只是默默的调匀了气息,依靠心跳节奏计算时辰。

一路行了十二天又五个时辰。

若是寻常战舰正经行走,这般速度,在大黑山这一片混乱的黑石洪流中,也可以行出数亿里地。如果这旗舰,还布置了星门通道的话,那就天知道舰队走出了多远,又走到了哪里。

‘咣当’一声大响传来。

厚重的舱门被开启,几名气息在天君层次的重甲大将带着大队人马闯了进来,随手将几张玉符砸在了卢仚和阿虎几人的身上。

玉符爆裂开了,无数细小的霞光伴随着致密的闪电,发出‘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在卢仚几人身上急速的旋转了几圈。

卢仚只觉面皮一阵阵的酥麻,毛孔里最细小的灰尘都被这霞光闪电打得灰飞烟灭,等于是给他们洗了一个最彻底的澡。几个甲士抓起连在他们脖颈上的锁链,拖拽着他们走出了船舱。

外面,依旧是大黑山。

极远处,密密麻麻、熙熙攘攘的大大小小黑色乱石,好似洪水一样在虚空中翻滚卷荡。

一口高有千里大小,通体五彩萦绕,密密麻麻雕刻了无数奇异花纹,材质剔透如水晶的大钟高悬虚空。无数条明光从大钟内汹涌而出,化为一圈圈飞虹,在这混乱的黑石洪流中,硬生生开辟了一处极大的圆形空间。

直径近亿里的圆形空间边缘,一颗颗通体浑圆,闪耀着刺目红光,直径在百里上下的黑石静静悬浮,黑石和黑石之间相隔千里上下,一颗颗黑石组成了无数均匀整齐蜂窝状的六边形结构,将整个圆形空间包裹在了里面。

卢仚所在的大舰为首,数百条大舰晃悠悠的,正从这些百里直径黑石球组成的外网中穿过。

卢仚看着近处的一颗颗红光闪烁的黑石球,从中感受到了一股蓄势待发,随时可能猛烈爆炸的恐怖力量……这每一颗直径百里的黑石球,赫然就是一颗巨型的‘天雷子’!

在无上太初天,卢仚还没见识过类似的宝器。

但是在两仪天,道门、佛门祭炼的‘天雷子’之类的一次性法宝,拇指大小的一颗,若是祭炼者的修为足够的话,一颗天雷子足以粉碎万里虚空!

无上太初天的大能,不可能还比不上两仪天的水准吧?

那么,一颗拇指大小的天雷子能破碎万里虚空。

直径百里的天雷‘子’……还是这么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一起的,这是准备造成多大的杀伤?

卢仚稍稍盘估了一下这些巨型黑石球的威能,就觉得毛骨悚然,后心汗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

在这一口巨钟撑起的圆形虚空中,一块块剖解得整整齐齐的黑石静静的悬浮着。

每一块黑石都是统一制式,极其标准的正方形。长十万里,宽十万里,厚一万里。四四方方的黑石上,铺了厚度均匀的土壤,按照一模一样的布置,种植了树木、花草,建造了整齐的营房。

一列列营房整整齐齐的排列着,若干列营房旁边,就有马场、校场、箭场等等操演设施。

在每一块黑石的边缘地带,同样是建造了规格大小完全相同,样式一模一样的长长栈桥。一条条形如长梭,长达百里,通体漆黑,表面隐隐有水光波纹荡漾的制式战舰,正静静的停泊在栈桥上。

卢仚大致估算了一下,这样的每一块黑石上,从营房的数量估算,起码豢养了数千万精兵。

而这一方圆形虚空中,这样的黑石总数恰恰是三千六百块。

从这些黑石边缘,停泊的战舰数量也能判断出来。每一块黑石旁,都停靠了上百条百里长短的战舰。三千六百块黑石,就是三十六万条。这数量,和令狐氏过去千年中,下面族人贪墨的九窍风元石的数量也大差不差。

这样的舰船数量,和那营房的数量,也是能对应起来的。

单单一个令狐氏,过去千年被贪墨的九窍风元石,就足以建造这么多战舰……那么令狐氏和月季君、芍药君身后的‘父王’,勾搭了多少年?肯定不止一个千年吧?

除了令狐氏,还有其他的天阀巨族掺合在里面么?

还有其他的中小型家族、教门、宗门,乃至某些大小势力掺和进来么?

所以,之前芍药君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在这大黑山中,屯兵练兵的场地不止一处……十处?百处?甚至更多处?

低沉的钟鸣声传来,空中千里高下的巨钟放出低沉的轰鸣声。

数百条战舰腾空而起,急速冲向了巨钟。伴随着高亢的呼喝声,每一条战舰上都有几名身披长袍的文官念咒施法,船舱开启,无法计量的帝钱化为数百条长虹,呼啸着没入了巨钟。

巨钟微微一振,数以亿计的帝钱就在巨钟中彻底碾磨成灰烬。

磅礴道韵,无量灵机,被那巨钟顷刻间吞噬转化,巨钟通体放出炽烈的光芒,一缕缕柔和的光撒向了三千六百块四四方方的黑石。

黑石的校场上,数以亿计之前正在操演军阵的甲士齐声呐喊,他们纷纷盘坐在地,身上衣甲自行脱落在地,他们体表放出淡淡的光芒,透过他们隐隐透明的肌肤,可以看到他们体内一处处窍穴亮起了森森光芒。

这里最弱的一名甲士,其体内开辟的窍穴,都超过了九处!

他们的修为,都跨越了天兵境界,最弱也达到了天士层次。

就算放在天庭五军府中,这也是一等一的悍卒水平……更不要说,以卢仚不怎么地道的炼器水平来看,这些黑石上盘坐修炼的甲士,他们身上的衣甲,也比五军府的制式装备要精良许多!

相同数量下,这一支私军,足以击败天庭五军府的天军正兵!

“啧!”卢仚看到了站在船舷边,双手搭在两名‘精兵’的肩膀上,手指正轻轻揉捏的芍药君。卢仚提起了声音,赞叹道:“好生威武的大军……芍药君果然是治军有方啊……呃,不知道这支大军的主将是谁?定然是君上身边的心腹、能臣罢?”

原本一脸惬意笑容的芍药君,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站在一旁,身边簇拥着大队重甲甲士的月季君,面皮抽了抽,很是深沉的朝着卢仚看了一眼。

得了!

卢仚心知肚明了!

芍药君、月季君这兄弟两,芍药君炼出来的精兵,怕不是就是卢仚在要塞里见过的,那些胳膊腿白生生、脆嫩嫩的‘精兵强将’?

而这些修为强横,一举一动都有真正强军之相的锐士,应该都被月季君这个名义上的‘副手’一手操持着吧?

嗯,这算什么?

在这两兄弟之间玩平衡呢?

又或者,月季君和芍药君的那位‘父王’,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信不过?

一块小巧的,只有数百里方圆的圆形陆块,恰恰悬浮在巨钟的下方。陆块上山清水秀,风景明丽,不多的一些殿堂楼阁点缀在山水之间,到处可见绚烂的花朵,空气中萦绕着馥郁的花香。

卢仚所乘的大舰缓缓靠了过去,两群泾渭分明的侍女径直迎了上来。

一群侍女迎向了芍药君。她们的衣饰装束,也的确是芍药君的风格——衣衫褴褛,颇为‘穷苦’,暴露出了大片白花花的肌肤,一个个生得千娇百媚,身上象征性的点缀着几片甲片、巴掌大小的护心镜之类的玩意儿,行走时也是如弱风扶柳,水蛇腰扭得无比欢腾。

一群侍女则是身披黑色劲装,着半身甲,扎着整齐划一、干净飒爽的大马尾辫,背上背着几乎和身高等长的双手长柄直刀,一个个神色冷肃,不着脂粉,白净的面皮上透着一股子冷冽的煞气。

这些黑衣侍女迎上来的时候,卢仚注意到,她们行走之时悄然无声,相互之间两两一组、三三一组,随时保持着一种微型的战阵队列。尤其是,在她们身上,卢仚闻不到半点儿脂粉香气,甚至连女孩儿应有的体香都被某种秘法彻底消除。

她们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气味,完全就是一片空白。

卢仚诧异的朝着这些黑衣少女看了一眼。

这是,当做刺客培养的么?

芍药君大踏步的走下战舰,一群莺莺燕燕迎了上来,顿时将他淹没在了粉臂水袖中。芍药君‘嘻嘻哈哈’的笑着,‘吧唧’声中,他脸上已经多了十几个殷红的嘴唇印。

月季君等到芍药君下了船,这才缓步走下舷梯。

一众黑衣少女无声的向月季君抱拳行礼,月季君朝着卢仚指了指,冷然道:“收拾一间客房,让几位大师好生休息。嗯,他们若是敢走出客房一步,直接斩杀就是。”

卢仚轻咳了一声:“君上,小僧……”

芍药君从一群莺莺燕燕中探出头来,打断了卢仚的话:“玄奘和尚,管他作甚?本君才是这里的主管,才是这里的地主……你只管跟着本君,绝对委屈不了你!”

“嚇,赶紧的,准备酒宴,准备歌舞,本君要和玄奘大师好生的痛快痛快……这地方,难得有客人登门,令狐氏可是父亲的得力助力,咱不能让人嘲笑咱家不懂待客之道啊!”

几个莺莺燕燕就嬉笑着,朝着卢仚这边走了过来。

几名黑衣劲装少女,无声的一字儿横开,挡在了几个莺莺燕燕面前。

两伙气质迥然的少女面对面的凑在一起,一边温柔似水、热情如火,一边肃杀如冰、冷漠如刀。芍药君麾下的几个少女张牙舞爪的叫嚣着,让拦路的黑衣少女赶紧让开去路,但是黑衣少女们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身形只是纹丝不动。

芍药君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月季……你是有意和我这个做哥哥的为难?”

月季君淡然道:“不敢。只是,在令狐氏的确切信息传回来之前,这个玄奘和尚,还是严加看管的好。或者,父王断定他没有问题……”

芍药君双手一分,甩开了身边围绕的少女,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月季君面前。

兄弟两的胸膛几乎杵到了一块儿,芍药君嘶声道:“在要塞的时候,我已经给你面子了……你让你的狗腿子那般对我,我懒得和你计较……但是在这里,你要记住,我才是这里的主事之人!”

卢仚在一旁双手合十,极其绿茶味的叹了一口气:“要不,君上,就不要为了小僧,坏了两位公子的交情?不过是些许委屈,小僧之心,可照明月,些许委屈,算不得什么。”

芍药君的面色骤然阴沉,他举起右手,‘啪’的一耳光抽在了月季君脸上。

第954章 帝道(2)

‘呛琅’!

芍药君耳光落下的一瞬间,在场的数百黑衣少女齐齐拔剑。

剑光凛冽,清澈如水,阴寒如月,剑芒吞吐,长达数丈,映照得天地一片青蓝,就连卢仚都感受到了一丝丝锋利之意切割肌肤,刺痛让他皮肉都不自觉的抽搐着。

月季君没动,任凭他麾下少女施为。

芍药君身边的数百‘精兵强将’齐齐色变,娇躯微微战栗,一个个极其忌惮的看着那些拔剑的少女,颇有几个刚刚凑在芍药君身边上下其手,生得最为机灵、伶俐,甚至面相有几分刻薄的少女,悄然无声的向后退了几步,将身形藏在了人群中。

芍药君则是昂起了头,朝着那些黑衣少女龇牙咧嘴的笑了起来:“唷,敢朝着本君拔剑?来,试试!试试!你们谁敢朝着本君胸膛这里狠狠的刺一剑?”

芍药君扒拉开了自己的衣衫,露出了白生生的胸膛,他极其自恋的用手摩挲着自己光洁如玉的胸膛,朝着那些黑衣少女极其恶劣的笑着:“你们若是敢用剑捅本君一下,本君保证,一报还一报,错,是滴水之恩,涌泉报之……你们捅我一下,我捅你们一万下、十万下……保证你们血如泉涌,哭天喊地!”

月季君的脸一阵阵的发黑。

卢仚、阿虎几个则是面皮抽抽——这,人言否?

尖锐的唿哨声从远处响起,大片杂乱的遁光朝着这边涌来。就看到一大群乱七八糟的人,穿着各色各样稀奇古怪的甲胄、长袍、大氅、羽翼,身上裹着各色黑、红、青、白等魔光、邪气,或者踏云,或者骑着什么古里古怪的飞禽走兽的坐骑,犹如一群下山的恶匪,乱杂杂的嘶吼着朝着这边涌来。

为首的一名身披僧袍,但是扎了道髻,脖颈上套着一串人头骨佛珠,双手却握着一柄云烟缥缈、大有道意白玉如意的老人,身边围绕着几个娇艳的美妇,一马当先的冲在了最前面。

“谁敢冒犯君上?嚇,摸摸你们的脑袋还在不在?”这似僧似道,打扮得不伦不类的老人厉声喝道:“君上莫慌,我日月僧救驾来迟,还请君上恕罪!”

这总数过千,打扮得零零碎碎的修士乱杂杂的飞来,在芍药君身后一字儿横开,一个个趾高气扬,带着三分不服、七分挑衅、十二分癫狂的,斜着眼看着月季君,或者流着口水,看着月季君身边的那些黑衣少女。

低沉的战鼓声轰鸣,远处一块四四方方的黑石上,大群甲士停止修炼,在几名将领的带领下,结阵、驾云,朝着这块圆形小陆块急速逼近。

总数过百万的甲士列阵,方圆百里的云团浩浩荡荡袭来。

很快,这些甲士就来到了月季君身后,悬浮在离地百丈的高度,和那千多名乱七八糟的修士遥遥对峙。

很明显,芍药君身后的这些修士,虽然衣饰杂乱无章,看上去也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他们的修为很可怕……他们身上,全都涌动着星君,乃至天君级的气息。虽然他们的气机颇为虚浮,很多人都和芍药君一样,是用丹药或者其他秘法强行提升的境界,但是他们的确很强。

而月季君身后的百万大军,一个个气息森严,宛如千锤百炼的精钢,百万甲士气息完美的融为一体,宛如一座金汤城池。

这些士卒虽然个体修为远不如芍药君身后的这批‘高手’,但是结阵之后,双方总的气机,居然落了个不相上下……

更多的战鼓声、号角声从各处黑石陆块上传来。

有人在怒吼谩骂。

于是,更多的云阵从一块块黑石上腾空,更有大队甲士发动了战舰,结成舰阵朝着正中的圆形小陆冲锋而至。

很快,以这个圆形小陆为核心,这一方巨大圆形空间中的私军,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大阵营。

芍药君身后的私军,大概占了总数的六成不到点。

月季君身后的私军,大概占了总数的四成多一点。

大军集结,调动,冲锋,结阵,耗费了超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在这过程中,芍药君和月季君都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对方。

等到双方大军彻底集结完成,芍药君突然‘噗嗤’笑了一声:“唷,月季,你,胆肥了,翅膀硬了,居然私蓄大军,和做哥哥的我作对?你,凭什么?”

芍药君右手指天,狠狠的嘶吼着:“我才是父王授命,掌控大黑山一应事务的总管……你们,胆敢向我亮刀?你们,想要造反?嗯?”

月季君白净的面皮上,一缕异样的血气涌动,他面皮变得通红,双手紧紧握拳,嘴角抽抽的看着芍药君。

同样的甲胄,同样的军械,同样的战舰,享用的修炼资源也是一般无二……月季君身后的军队,在阵型阵列上,似乎比芍药君身后的军队要更加严整,军势更强了几分。

但是强得有限。

芍药君身后的军队,总数上多出了将近两成,而天将级别以上的将领数,则是占了几近七成。在将领数量上,芍药君身后的大军,占了绝对优势。

更不要说,芍药君身后那千多名,他用极其优渥的待遇,用酒色财气诸般手段收拢的一群散修高手……这些家伙看似不成器,看似散兵游勇一般,但是他们都是在大黑山中声名狼藉的恶棍、暴徒。

他们的手段很狠,很邪,很毒,更兼龌龊、下流、卑鄙、无耻……千多名星君、天君级的散修高手,若是放手施为,更会对月季君身后的军队造成巨大的损耗。

“君上,这就是正统啊!”卢仚又在一旁茶里茶气的赞叹道:“君上乃是正统、正朔,拥有大义。是以,某些人营私舞弊,私下结党,却不想,人心向背,依旧是在君上身上……啧啧,某些人,实在是不自量力,端的有点异想天开了。”

卢仚这话……

月季君的面色越发难看。

芍药君则是志得意满的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踌躇满志的看向了身后规模庞大的军阵,以及这些年来他辛辛苦苦收罗的千多名高手。

“玄奘大师是个有见识的,这话,有理。”芍药君冷着眼,朝着月季君身后,那些身穿重甲,气息森严的大将斜了一眼:“呵呵,你们今日,一个个的,本君,记下了……”

月季君身后,众多大将脸色骤变。

卢仚的话,简直是摆明了在挑拨离间,在火上添油……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说的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