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想世界 第33章

作者:徐公子胜治

华真行:“谢谢了!麻烦您回头把钱带给我,我要现金。”

华真行将两根金条交给唐森至,转身离开了银行。陈行长看着他的背影直发愣,这孩子哪是来卖金条的,就是来搞杰森的,幕后指使者恐怕就是眼前的墨尚同等人。

陈行长与杰森私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利益关系,此事尚未给银行造成真正的损失,而且是当地“临时工”的失职,只要发现了并及时处理,影响还算可控,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杰森和他的部门团队全拿下,交给当地警方,警方怎么处理银行管不着,但这些人肯定是要都开除的。接下来的事情,陈行长还得办得让墨尚同等人满意。

不知墨大爷是否满意,反正华真行对自己是挺满意的,回车里拿回了“装备”。司机和保镖建议他就坐在车里等,待会儿和墨董事等人一起回去,华真行却没听。他哼着小曲离开了银行孤身步行,穿过贸易区朝着杂货铺的方向走去。

东国银行位于金典行的斜对面,两者在同一条街上,华真行刚走出去没多远,就被人给盯上了。

鲍里斯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杰森出事了,也被吓了一条。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被警察找上门,而是担心有些私事暴露,万一被洛克先生知道了可不太好。

在黄金的加工、检测、出售等环节中,当然有虚报损耗与各种费用的猫腻,他与蓬康等人和杰森私分了好处,而且是他们求着杰森干的。在与晦丰银行的合作中,还有另外的花样,有时候还是通过赌场进行的。

又是这个东国小伙计在搞事,鲍里斯恨得牙都痒痒,立刻下了命令,在老巢那里调了一个“行动小队”找合适的地方下手,不能再让这个人活着回去。

华真行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有个五个家伙一直尾随他离开了贸易区,其中一个大热天穿着风衣,里面居然藏了一支微型冲锋枪,太凶残了!这是多大仇啊?他突然加快了脚步,后面的人也提速跟了上来。

这个街区原先是一个小帮派的地盘,很混乱,刚被新联盟整治过。在黄金帮眼中,这里就是最好的动手地点,够混乱也够僻静。所谓僻静并不是没人,这里的居民也不少,但是他们不会管闲事,就算看见了什么也不可能到法庭上指正。

但是五名“杀手”仍然足够谨慎,他们都戴上了口罩。就是一次性医用口罩,他们是最近才发现的,这种可以遮住口鼻的东西拿来代替蒙面很方便,假如再配一双墨镜就更妥了。

尽管不太怕当地居民是否看见,但他们是尽量要找没人的地方,而前面的华真行也很配合,突然拐进了一条土巷。领头者打了个手势,有两人跑向了左面,打算从前方包抄把那孩子堵住。

华真行此刻却很惊讶,不因为追杀他的人,而是前方出现了一行字:“有人杀你,走!”就是四个最简单的茵文单词,却是空气中飘荡的白色雾气组成。在华真行看清楚之后,它又化作了一个向右的箭头,似是在指引方向。

第068章 误判

什么人的御水术如此精妙,居然用一片水汽玩出组字游戏了!很可能就是海神帮的那位海神,华真行莫名有些羡慕,因为他知道自己还不行。真的是海神吗,他长什么样、躲在哪里呢?华真行展开神识扫过四周,随即便“发现”了对方。

这时天空已下起了雨,毕竟是雨季,有些环境噪音但并不妨碍,更不妨碍神识。假如对方就藏身于周围的房屋、以正常的方式出现,华真行可能还找不到。因为这一带还有不少居民呢,谁知道哪位是海神?可是这个人站在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华真行偏偏看不见他!

右侧前方不远的屋顶上有一个“人”,或者说有一个类似人的存在,可是抬眼望去却看不到。华真行不仅掌握了神识,他的感官也非常敏锐,特意观瞧才发现了一个朦胧的人形轮廓,居然是透明的!只是光影稍显扭曲。

假如不是华真行已有察觉,特意朝那个地方仔细,应该根本就不会留意。这是咋回事,水元素人、透明人、异形、高科技装备、外星生物、隐身魔法……?华真行不明所以,惊诧间也来不及想太多,转身拐进了右侧两座相邻房屋间的一条通道。

别说华真行,就连杨特红和柯孟朝都被惊到了。这两老头悄悄地来了,连华真行都不知情,他们事先说过一切都让华真行自由发挥,但毕竟还是不放心啊。

都说要放手让孩子去闯荡,栽了跟头才能学会成长,但要看是什么样的跟头,假如伤着可就不好了,大抵是这样一种心态。至于杨老头和柯夫子,可能还有看热闹的想法。

杨特红暗语惊呼道:“水镜术,是水镜术吗?居然还能这么玩,玩成了隐身术!这是练习了多长时间、试了多少次啊,谁教的?小柯,你见过吗?”

柯孟朝:“这不是水镜术,我当然没见过有谁这么玩,真正的水镜术哪是三境修为能掌握的。它应该叫御水隐身术吧?三境修为练到这个程度,简直就是妖孽了,小华也不成啊!”

杨特红:“小华还不会呢。”

柯孟朝:“就算小华学会了,想玩这么精妙也难,其实完全没必要!”

杨特红也发现问题了:“是啊,好奇怪,这娃难道就不会别的了吗……哎呀,分明有水镜术之妙,只是跟我们理解的水镜术不一样!”

杨特红突然发出了惊呼,伴随着一连串的枪响,微型冲锋枪加了简单的消音套管,枪声略有些发闷。后面那三人追到了巷口,看见华真行正往前跑,穿风衣的端起冲锋枪便来了一梭子,却没有把华真行打倒,反而将其身影给打散了!

华真行已经跑进侧面的通道了,追击者为什么还看见他在前方呢?可以用个简单的光学原理解释,假如在巷子与侧面通道的交界处,放一面呈四十五度夹角的镜子,从追击者的角度,则恰好看见镜面里的华真行在往前跑,开枪等于是把镜子打碎了。

实际情况与之类似,仿佛空中的水汽凝结产生的反射或折射,导致了诡异的“海市蜃楼”。华真行是没打着,可是有两个人却躲闪不及,当场应声而倒,连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

他们就是绕到前方包抄的家伙,刚从巷口冲出来,这边枪就响了,根本没防备啊。冲锋枪不愧是巷战利器,狭窄的环境下一梭子能扫一片!

剩下的三个人惊骇万分,领头的意识到自己刚才眼花了,居然开枪打死了两名同伴,颤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刚才看见的是那孩子吗?”

剩下的两名同伴惶恐道:“是啊,我们看见的都是那孩子,没看见他俩!”

“过去看看,注意警戒周围,我们三个不要分开!”

三名杀手持枪交替掩护,沿着墙根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巷子的另一头,途中也看见了华真行钻进去的那条通道,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华真行早就换地方了。两名手下俯身查看同伴的情况,显然已经死透没救了,而穿风衣的小头目则手持微冲背靠墙壁警戒。

这时又传来一声奇怪的响动,穿风衣的杀手脑袋向前一低便栽倒在地,鲜血立刻流了出来,仓促间也看不见伤口在何处。就这么又死了一个,而且听声音,就是从那人脑袋里传出来的,难道闹鬼了!

最后两人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破了胆,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多看,起身撒腿就跑。其实没闹鬼,就是华真行开的枪。刚才那人背靠土墙站立,而华真行就在他的身后,中间隔着那道坑坑洼洼的垒土院墙。

华真行虽看不见对方,但神识却将他的位置感应得清清楚楚,他掏出匕首无声无息地在土墙上挖了一个坑,却没有挖穿,只留了最后薄薄的一层。他等于顶着那人后脑勺开枪的,从那两名同伙的角度听过去,枪响的声音就像从那人脑袋中发出的。

还剩最后两个家伙,华真行怎么可能让他们跑掉,闪身跃过院墙就追。那两人跑进了左拐的巷子里,视线虽然被挡住,但神识感应得清清楚楚,华真行冲到巷口甚至都不用看,抬枪就射。

跑在前面的那名杀手后心中枪扑倒,后面的杀手见此情形急转身就欲开枪,然而还没等身子传过来,便耳门中枪旋身滚倒。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清楚的位置,以华真行的枪法根本就不会失手。他迈步上前继续开枪,每人又补了两枪,至此将七发子弹全部打空,又以最快的速度又换上了新弹匣。

手枪威力有限,一枪未必能打死人,就算能打死也未必当场断气,面对危险的持枪对手,不能有丝毫的侥幸与松懈,华真行连想都没想就连续补枪。弹匣打空时他已经走到了倒下的两人之间,确认尾随而来的五名杀手都已了账,这才在雨中闪身离去。

华真行丝毫不认为自己这样是否太过凶残,这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当那些人将枪口指向他的时候,对他而言剩下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以最快、最安全的方式干掉对方。

华真行平时也会刷一些影视剧,有一种场景他觉得太扯了,就是两个人站得很近,彼此伸手都能摸着脸,还拿枪顶着别人的头。枪绝对不能这么玩,也绝不能让别人有机会这么玩枪,这两者几乎都是找死的行为。

今天唯一的意外就是有人暗中帮忙,华真行知道有两个人是被其同伴误杀的,但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有远处旁观的两老头看明白了。

方才那屋顶上的“异形”已不知去向,应该是提前离开了。华真行是第二次与其打交道了,第一次没发现人在哪里,第二次只看见了透明的轮廓。华真行有种感觉,对方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目的应该与新联盟有关。

华真行刚刚离开,新联盟巡逻队就来了,居然还是夏尔亲自带队。夏尔其实早就接到了华真行的消息,就等着收拾残局呢。这伙人以飞快地速度搜查了尸体,枪械与其他东西全部拿走,口罩连衣服都扒光了,将五具尸体送到克林区边缘一个僻静处并排放好。

这一带可没有监控,黄金帮也不可能给这些手下都配上卫星定位装置,哪怕配了恐怕也被搜走了。站在鲍里斯的角度,派出去的五名手下莫名失去了联系,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尸体是被附近居民发现的,有人打电话报了警,警察并没有发现可以确定身份的证件,但有人认出了其中三个死者,他们是在北湾赌场工作的黄金帮成员,然后警方就通知了鲍里斯。

鲍里斯看见尸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很显然这五人都是中枪而亡,除了其中一个是脑后中枪,其他四个像是被乱枪打死的。但是发现尸体的地方不是第一现场,而且尸体被收拾过,不仅衣服没了,就连体内的子弹都没留下。

这种做法不太符合常规。非索港的黑帮暗杀,要么是得手之后立刻闪人、将受害者的尸体就留在原地;要么就是挟持杀人后弃尸荒野或者找个地方埋了,尽量让谁都找不着,弄得就像是失踪了。

杀了人还把尸体送回来的情况,别说没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说过。这表明对方很从容,丝毫不慌乱仓促,不仅把尸体送了回来,而能收拾得这么干净!在这里鲍里斯看来,这就是示威与警告,而且是这么赤裸裸的!

警察问是怎么回事,鲍里斯回答他不清楚,也只能这样回答。鲍里斯能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但他的确不知道具体的过程,也没有任何证据去指控谁。其实哪怕有证据都不能,黑帮仇杀吃了亏自己去解决,这就是规矩,报警等于先自首。

鲍里斯回来之后,牙关紧咬尽量控制身体的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害怕,抑或是用愤怒在掩饰惊慌。他必须要做出果断决定,立刻吩咐手下想尽一切办法,必须查出大头帮的炼金作坊在哪里,然后再用雷霆手段将之捣毁!

这是他稳住黄金帮局面的最好办法,也是他在洛克那里能有交代的唯一办法。在鲍里斯看来,大头帮一定有加工提炼纯金的场所,否则收购矿金毫无意义。

这显然是一个误判。而杨老头从小就对华真行讲过兵法,高明的兵法不仅会导致的对手的误判,而且能预料到对手会产生什么样的误判。华真行这次有了实践运用的机会,黄金帮肯定想找出炼金作坊,就让他们“找到”一个那样的地方。

第069章 偏心

华真行这晚没有住在杂货铺,他被杨老头叫去了棕榈庄园。

棕榈庄园很大,但一下子有二百人进驻,房间仍显得很紧张,办公室只能先挤一挤,宿舍也是六人间的上下铺。所以柯夫子才计划新建两栋宿舍楼,并让华真行负责去联系东国援建工程项目部。只是华真行这几天精力都用在对付黄金帮了,得忙完了再说。

只有主楼三楼没有安排其他工作人员,这里是集团董事的办公与休息场所,也必须给庄园主人风自宾留下足够舒适的生活空间。

华真行来庄园临时小住几日,几位董事就安排他住进了三楼最东侧临海的大套间,那原本是属于庄园主人的起居室。“风自宾”上次来没在这里过夜,这次终于有机会享受了。

这明摆着就是偏心与溺爱啊,但是没几个人知道,外人甚至都不清楚华真行悄悄溜到了这里。内部就算有人问起,也可以说因为华真行今天被黄金帮追杀,暂时让他住进来是为了保证其安全。

新联盟已经与黄金帮彻底撕破脸了。当然了,在黄金帮的眼中,他们的敌人还是换了头的大头帮,华真行只是一个特别可恨的小伙计而已。鲍里斯派人追杀他,一是为了泄愤,二是为了示威,不仅杀给大头帮看,也是杀给非索港的所有势力看。

结果鲍里斯搞砸了,五具尸体就那么赤裸裸地送了回来,宣示了新联盟的反应。假如事情到此为止,那么就等于黄金帮彻底认输,所以鲍里斯必须发起反击。可是站在新联盟的角度,华真行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华真行收购矿金,错了吗?就连黄金帮都不能说他错,因为金典行本身就在做同样的事情。非索港这地方没有矿金收购许可证之类的制度,金典行能收杂货币就能收。

华真行跑到东国银行搞掉杰森,错了吗?就连杰森本人也不能说他错,因为他就是按照银行公开的手续来办业务。问题不在于华真行拿不拿出那份材料,而在于杰森有没有做那些事情,处理他也不是华真行,而是东国银行。

华真行孤身步行离开,给了黄金帮派人追杀他的机会,他做错了吗?

假如换一种情况,从小的教导他的柯夫子和杨老头可能会批评他,因为“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这样可能会招致灾祸。

这是最容易引起误解的观点,也经常被人拿来诡辩。假如华真行很弱小没有自保能力,这种选择也只能说是不明智、对自己犯了错,但绝不能说他对别人犯了错。这与他人无关,更不是黄金帮动手的理由。

无论是柯夫子还是杨老头、墨尚同,都绝不认同原罪说。

流氓调戏美女,有人会说流氓固然不对,但美女长那么漂亮还跑到僻静的地方,她也有错。那么按照这个逻辑,见美色而有欲望就是人的天性,这是上帝的错;就算不承认上帝,也可以说这是世界的错。这样的观点,源自根植于文化烙印中的原罪论。

这种论点,与“君子不立危墙”很相似,非常容易混淆,但其内在逻辑却有截然不同的区别。君子不立危墙,是要让人清楚这世上有罪恶,从而更好保护自己。而在另一套话语体系中,美色是原罪,人性也成了原罪。

信上帝是一种迷信,东国也有迷信,可是迷信和迷信也不一样,哪怕最“迷信”的东国思想家,也有一个立论的前提:人失其德、天降其罪。

东国文化中素有“天人感应”、“天人合一”之说,还分化成很多学派,但都有共通的立论的根据——

无论性善还是性恶,都不带有先天的原罪。人自行其德,天若有惩罚,也是惩罚其失德之行。或者说天道并无偏私,可是人若违背其道,便是自失其德而遭厄。

具体到华真行今天做的事情,柯夫子会为他担心,但不会批评他,这与君子立不立危墙下无关。因为华真行遭遇的并不是潜在的意外,事先就清楚会发生什么,他早就准备好了要做一个主动的执行者。

这些都在棕榈庄园里,柯孟朝对董泽刚说的话。因为董泽刚对华真行有看法,对几位长辈如此宠溺这孩子的做法也有意见,认为他们太过纵容华真行,结果小华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眼看事态就要失去控制,不知还会死多少人、引发多大的冲突呢。

董泽刚找到了负责欢想实业日常事务的柯孟朝,说了自己想法、提出了意见。柯夫子听完之后便反问他——小华究竟做错了什么?

董泽刚可以答出很多条,比如自作主张去抢黄金帮的生意,跑到银行大堂里闹事,还故意创造机会让人来追杀自己,必将引发一系列更大的冲突……墨老等人不仅不提醒约束,反而采取了一种放纵的态度,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别看柯夫子平日总喜欢和杨特红、墨尚同打嘴仗,但对那两老头是再了解不过了,若说纵容华真行,其实他也有份。他就一条一条地驳析,董泽刚的那些观点好似都有道理,但是剖清楚了,其实没有一条是对的!

小华只是在做正常的事。假如有人认为是小华挑起或导致了冲突,那么就是这个人的认知有问题。假如黄金帮认为自己的利益因此受损,只能说明那些利益本就不该属于它,或者本就不该只属于它。

董泽刚被柯孟朝批得哑口无言,这对于一个律师来说感觉很不爽,他虽然不得不口服,但心里总有些拐不过弯来,一时之间还想不太明白。

柯夫子的暗示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就差直接说董泽刚的潜意识中也是原罪论。原罪论再进一步,就是强盗论!董泽刚不信上帝,他当然也不是强盗,但与华真行相比,毕竟成长的文化环境不一样。

看着董泽刚皱眉不言的样子,柯夫子又笑道:“小华对你没有恶感,但他也没有给你足够的尊重。所以你心里有些不高兴、不满意,看他做的事情就更不顺眼了,对吗?”

董泽刚微微一怔,觉得这话好像还真说中了,只是不太好承认。华真行区区一个没读过书的孩子,却几次拒绝了自己的专业建议,而且墨尚同等人居然都由着他。

他才是这里真正的精英啊,就在本地长大,但受过最好的教育,见识过社会方方面面的情况,掌握专业的技能、拥有受人尊敬的身份……有很多重要的业务,只能委托他去办,其他人行吗?

照说他没必要跟一个小孩子置气,可是在墨尚同等人面前,明显是这个孩子的意见更受重视。另一方面,在华真行眼里,对他的重视程度恐怕还不及夏尔呢,在很多事情上不仅轻视了他本人,也轻视了他所代表的专业素养。

见董泽刚不答话,柯夫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很多年前,我也有类似的感觉,虽然与你的性质还不太一样。那时我看老杨和老墨都不顺眼,所以经常骂他们,吵架吵了很多年。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看自己的,你认为你这种人代表了程序正义。你能看到这里存在的问题,就是秩序崩坏,你也为此痛心。假如有朝一日能恢复秩序,还得依靠你这样的人,整个社会才能维持良性运转,这就是你的想法。”

董泽刚终于开口道:“我是有这样的想法,否则当初也不会选择去读法律。我也很支持新联盟建立克林区,我甚至希望整个几里国都成为克林区,那样我才能真正的发挥才学。”

柯孟朝点了点头:“这正是老墨当初救你的原因,也是你现在能加入欢想实业的原因。可是在小华眼里,你却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

依附于秩序才有存在价值的人,往往会有一种错觉,认为自己才代表了价值,而秩序是天经地义,其崩坏的原因是人们不够尊重。

其实这种依附关系,往往连共生都谈不上,只是一种寄生。我这么说绝非贬义,也并不是轻视你或者你所代表的人。小华不会对你这个人有反感,但他对你这类人也不会有好感。

想想他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你这种人在程序上维护过他的正义吗、维护过夏尔的正义吗?就算你想,恐怕也办不到,嗯,他们应该也付不起钱。

你眼中的天堂,恐怕就是依赖讼棍为利益代言的社会,但那样的世界并不是小华的理想。我建议你可以抽时间找小华好好聊聊,直接说出你对他的看法,也可以听听他对你的看法。你要有思想准备,他可能会问你很多问题,而且不会像我今天这样客气。”

董泽刚:“您老今天的问题就已经够深刻了。”

柯夫子又摇了摇头:“是吗?我觉得还不够!当初在摩旺市,你认为自己为什么会差点送命?是身为律师没有搞清楚委托人的背景,贸然接了一个会送命的案子吗?假如墨老当时没有遇到你怎么办?换成我遇到了或许也会救你,小华应该也会。

但小华的理想,并不是天天去救你这样的人,而是不要发生那样的事,至少不是经常发生。你应该好好读一读唯物辩证法,搞清楚什么是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小华确实有缺点,不够成熟稳重,有些逞能张扬,这些都正常,他又不是老头子。假如你认为今天那些事,不应该由一个孩子去做,那么你就去做。假如你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就和大家一起去做。”

董泽刚:“我会去好好读辩证法的,也会找机会和小华沟通。但这几天小华很危险,我还是建议您老就不要让他离开庄园了……陈行长他们也快到了,我去接一下。”

柯孟朝:“让小华去厨房做几个菜,晚上一桌吃饭。”

董泽刚暗叹一声,柯董事仍是毫不掩饰地看重那孩子啊,晚上招待陈行长吃饭谈事,还要把华真行叫到一桌坐着,就算想培养将来的接班人,这也太早了点吧?小华才十五岁,应该多学习专业知识,现在就参与集团高层事务还不太合适。

算了,不说了,谁家大人不偏心呢?

第070章 御金珠

用惯了家里那九口丹炉,换成现代厨房中的炊具反倒有些不顺手了,但华真行适应能力很强,入手倒也不难,以前在援建工地上也帮雷工做过菜,他只是觉得炒菜的大勺太轻。

家里那九口丹炉曾经是不可能端提起来颠的,只能通过晃动或震动的方式配合锅铲炒菜,而他现在能够将其中最轻的三口丹炉提起来了。华真行发现,学会了神识粹炼术对做菜也是很有帮助的,能随时察觉到火候的变化……

就这么一走神,一锅菜便飞向了天花板,也不能怪他手腕劲太大。华真行下意识地右手挥铲向回一拢,这个反应很搞笑,一锅菜连着汤汁能被这么虚张声势地“召唤”回来吗?

可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飞出去老高的菜全部落回锅勺里,一滴汤汁都没溅出来。锅口上方爆出一团火焰,待火光灭去正好出锅,色香味俱全,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旁边的厨师有点傻眼,暗道小华在杂货铺当伙计实在太屈才了,真应该安排到厨房来工作,颠大勺都颠出飞龙在天的架势了,更难得是一点都不洒,他是怎么练出来的?

华真行此时也是感慨莫名,他终于亲身体会到了神识御物之功,刚才无意间施展了出来,其中妙处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紧接着他又想,自己能不能大勺一挥,让这些菜就在半空中组成一篇文章,哪怕就是几个字也好?

想想而已,还是歇了吧,他刚才能把菜拢回锅里就算不错了。但华真行倒也没有自卑,他这是自悟御菜之术啊,刚刚学会呢,今后水平会不断进步的。

厨房里当然不止一位厨师,这是一个供应二百人吃饭的集体食堂,而小华做的是小灶,专供执行陈行长那一桌。宴席摆在三楼最西端的餐厅里,原先是庄园主人招待贵客的地方,如今也算是欢想实业总部的贵宾包间。

陈行长这边有三人入席,除了他还有支行的行政主管与大堂经理,这两位都是女士,据说酒量也很好。另外两名兼职保镖与司机则留在一楼食堂吃饭。欢想实业这边则以墨尚同董事为首,还有唐森至、董泽刚以及另外五人坐陪。

杨特红和柯孟朝没露面,招待一个陈行长,有一名董事就足够了。再加上华真行,这一桌共有十二人。菜当然不是小华一个人做的,小华在下面做了八盘,被端上来五盘,另外三盘被杨老头端走了。

在座清一色都是华族人,大家感叹能在此相聚是莫大的缘份,气氛瞬间就热烈起来。陈行长先敬酒,第一杯当然敬墨尚同,第二杯句然敬华真行,为了白天的事情特意致歉……

今天的酒,今天的菜,令众人赞不绝口!喝到最后居然喝哭了一个,是酒量很好的大堂经理秦女士。她抹着眼泪说来这里两年了,做梦都没想到还能吃上一桌如此地道、如此美味的东国菜,这里的厨师水平,比东国的五星级酒店也不差啊!

赞哭了只是小插曲,酒桌上谈的主要话题还是合作。欢想实业新注册了一个全资子公司,名为克林矿业,开户行就定在东国银行非索港支行。

陈行长平日虽不太关心当地乱糟糟的事情,但来之前也特意打听了,眼前这帮人这几天可是收购了将近一吨的矿金。这些矿金假如都提炼成纯金,折合成东国币也值好几个亿啊,又是一个大客户,至少是一家大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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