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河山风月 第76章

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不过无论是官家还是王审琦,都不明白史从云的真正用意,这点她也看得清楚......

直到远处战局逐渐清晰,官家脸上逐渐露出喜色,王溥惊异的恍然大悟,“史厢主以自己的帅旗为诱饵吸引南唐军,骗过他们,其实以精锐一举围歼南唐右翼,直取帅旗么?”

众人沉默了,连官家也没多嘴,王审琦面露喜色,似懂非懂的点头,应付一举“相公说得似乎有理”。

她不懂军事,但她知道在场的对于史从云的做法想必都没那么懂.......

她只看见哪怕黑压压的大片南唐军不断逼近,局势越来越危险,处在山坡上的史从云和他的帅旗依旧立在那,半步也没动,仿佛面前面前大片南唐兵无法撼动他分毫。

直到后来,当太阳西斜,经历短暂却觉得无比漫长的一个多时辰厮杀,漫山遍野的唐军开始跑,李重进、史彦超的大队人马开始追击倾巢而出向难追击,便是符皇后也明白这场他们赢了!史从云赢了。

王溥、王审琦和众多文武纷纷像官家祝贺,只有李继勋沉默寡言,脸色很不好看,半天没说一句话。

.......

天色逐渐暗下来,官家依旧很激动,没有离开能俯瞰整个战场的山头。

他不走众人也不敢走,晚风又写了凉,随行宦官送来披风为官家和皇后披上御寒。

王溥激动的看着南面旷野上的火光,对官家道:“经此一战,南唐国也算伤筋动骨了,我看半年之内无法再组织大军反攻,咱们可以安心攻取淮河沿岸诸州了。”

听了这样的话,官家很高兴,接着说:“朕想把史从云叫来,问问他今天这仗是怎么打的,为何要这么打,又觉得他连续作战一天,此时只怕劳累困乏,还是明天再问吧,顺带去告诉李谷,让他不必来见朕,明日朕自至军中。

他调任有发,安排妥当,朕十分满意。”

身边的官吏领命去正阳大营中找李谷去了。

王溥还在啧啧称奇:“听诸将说,史从云这样的奇特打法他们从没见过,也没见别人用过,老夫看的兵书里也没提到过,真正是有趣人,或许是他随机应变,临时想出来的。

如果真是那样是难得的将才,人还年纪轻轻,不过十六七岁,面对千军万马,居然不动如山。

好几次唐军都冲到他百步之内,连老夫也为他捏把汗,他硬生生立在那不挪动半步。”

官家听了也点点头,大仗打赢了,谁都高兴,官家笑着说:“确实难得,不说少年人,很多宿将老将尚且没那本事。”

“是啊,官家真是慧眼如炬,不拘一格用人才,用了这样的前锋,难怪他在关中打蜀国打得那么漂亮。”王溥落后官家半步。

“兵法有云,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以老夫浅薄之见,史从云虽然年轻,但是有上将军之姿啊!”

王溥的话说得官家很高兴,嘴角也露出笑。

符皇后心里通透,不是王溥说史从云多厉害的的原因,而是他说官家“慧眼如炬”“不拘一格用人才”,正中官家心弦,是官家最喜欢的话了。

官家向来把自己与古之明君相比的。

于是聪明的她也开口:“当初冠军侯十六岁从军,十八便建不世之功;其实是因为他运道好,遇上武帝雄才大略。

如今史从云十六七岁便有这样的功劳,同理也是因为他遇上官家,如果没有官家知人善任,他再厉害也没法施展拳脚啊。

当初武帝让冠军侯多读兵书,冠军侯对‘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

如今史从云也是不学古人,不用兵书上的法子,打仗自有一套,也有几分与当年冠军侯相似之处呢。”

她说得落落大方,话说完,众人都看过来,王溥和王审琦都拱手道:“还是皇后有见识。”

官家听完,眼神逐渐亮起来,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拉住她的手。

这个细微的动作符后顿时明白她说对了,这是官家最想听的话,这番话的要点不在于史从云时不时冠军侯,而是把官家比作了汉武帝。

“待到战事定下来来,定要亲自见一见朕的冠军侯!”官家高兴道,话众人都听在耳朵里。

第127章 、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

后方发生的事史从云一无所知,天黑之后,正阳南面的田野一片漆黑,他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冷兵器时代围歼战是很难打的,九成以上的都是击溃战,所以那些能在冷兵器时代打出围歼战的将领,才会名垂千古,令人敬仰,比如歼灭战第一人白起。

正阳南面的战争虽然赢了,不过也只是击溃战,多数敌人都向南面逃跑了。

战争并非一蹴而就之事。

史从云即便再不想动,再累也必须爬起来,抓紧时间扩大战果,否则这场胜仗就白打了。

星空月下,正阳南面的,史从云带着向导司超、军都指挥使榆程、申知义等,调集第四军、五军两千余人,加上自己的亲兵,披星戴月往南追击。

击溃敌人只是第一步,重要的是扩大战果,否则胜利就毫无意义。

第四军,第五军负责正面牵制敌人,损失非常惨重,伤亡接近半数,许多人无法继续作战,退后后方养伤。

剩下的人两千多人,也历经鏖战,不过没有时间让他们休整。

南面,黑暗中众多光点组成长长的长龙,正向南面移动。

他们一路穿梭在田间地头,沿途中,到处都是人影,不少散乱逃跑的的南唐士兵被追赶上,还有些躲在田埂和杂草后,只要被发现,纷纷跪在路边投降,史从云让申知义率一个营的士兵看管他们,自己继续往南追击。

这样的旷野上,追击也变成十分考验人的技术活。

邵季、王仲、董遵诲、罗彦环追到哪去了他也不知道。

李重进的虎捷军大体正往寿州方向追击,老爹史彦超的大军是追着刘彦贞的大旗去的,不过之后刘彦贞肯定不敢打起旗帜,十有八九带少数人逃命,还会分头逃窜,能不能追上也未可知。

史从云心思百转,下意识的想到司超,司超早他们几个月到达这里,应该更加明白这边的情况。

便在马背上直接问:“司超将军,以你之见,南唐主将刘彦贞会往哪里逃?”

司超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应,“去盛唐,庐州太远,既然正阳大败寿州他不敢去,定远无兵,去也守不住。

盛唐是南唐水军大营,距离也不远,还有大道可走,驻扎战船和众多人马,去那里才有可能固守。”

史从云直接下令:“司超,某就当你是自己人了,你为全军先锋,指挥大伙直接往盛唐追击。”

司超拱手,“厢主,某知道怎么走,咱们可以抄小路去拦截!”

“成,人马全由你指挥就是。”

司超于是带领众人往盛唐方向追击。

......

刘彦贞披着一件紫色貂皮斗篷,用力抽打胯下的马,头也不回的往前奔。

他身上的铁甲早在黄昏时候就丢在北面,之后南逃时又滚落在田边水沟里,浑身湿透,被夜风一吹,冷得浑身颤抖。

又往南面逃了数里,隐约看见远处一片树林边上有间茅草屋。

他又冷又饿,一路奔波浑身难受,“咱们去那边休息一会儿。”

跟随在身边的数百人也都松了口气,接连逃了一晚上实在太累了,心里更是时刻紧绷着,生怕哪里杀出周军来了。

等靠近之后才发现这地方是百姓的牛圈,里面已经没有耕牛,想必是百姓知道要打仗,早把牛赶走了,不过却有不少带着牛粪味道的干草。

若是平时,养尊处优的刘彦贞要避开得远远的,此时却觉得这些暖和的干草舒服得就像家里的床榻。

躺在上面终于可以舒缓的喘气了。

等亲兵从树林里找了些干树枝,生起火堆,不大的牛圈一下亮堂起来,看着旁边众人一个个灰头土脸,不少人脸上还有血污,面色晦暗。

刘彦贞顿时心里五味陈杂,明明是胜券在握的战,怎么会打成如今的样子?

他觉得脸面上十分过去不去,又不好说什么罪己的话,那样太丢脸,于是干脆臭着一张脸,不去面对众人目光。

便到此刻,刘彦贞彻底乱了心神,他此刻又惧又怕,北面的周军太厉害,他只能往南逃,可逃到南面,难道天子就能绕过他么?

他一时有些六神无主。

并非他心里有多愧疚,更重要的是找不着一个理由,一个可以推脱自己身上的责任,好让他能又个向金陵交代的说法.......

他有那么多强兵,明明要赢的,鬼知道对面那将领使了什么诡计,让他的大军转瞬溃败,这能怪他么。

关系最好的的部将成师朗似乎看穿他心思,急忙的在旁边道:“大帅,这场战不是你的过错!

对面周军帅旗我都看清了,是两个史家人。一个是周国第一猛将史彦超,一个是他儿子史从云,那史从云去年还打得蜀国招架不住,连折损数万雄兵,众多猛将,拼命向咱们求援,连国主都害怕,还派遣使者去大梁朝贡。

现在咱们一下遇上周军第一猛将,还有那史从云,讨不了也是正常。

再说.......咱们可以向官家说明白,这次打了败仗,都都怪寿州节度使刘仁赡胆小畏战,不敢出战和咱们夹击周军,畏周军如虎坚守不出错过战机......”

刘彦贞眼神逐渐亮起来,“你说得有些道理,若不是刘仁赡畏战坚守不出,史从云、史彦超父子太厉害,我安有此败!”

旁边的人此时早就怕了,今天这仗打得他们到现在还后怕不已。

也见识到周军兵将的厉害,周军的兵悍勇善战,周军的主将史从云指挥更是令他们中很多人都不明白怎么回事。

身在大军之中,很多人的感觉就是打着打着就崩盘败北了,那种前一刻高歌猛进,后一刻后路被抄,小命不保的感觉如今想起来还汗毛直立,心有余悸。

心想着如果周军那些凶神再追上来,那可如何是好!

“对,这不关大帅的事,主要是高彦俦延误战机,怠战不出,咱们都可以作证。”众人纷纷道,他们这些人也不傻,被打得灰头土脸该想如何自保了,不把责任推出去,他们才能回金陵。

“咱们去盛唐稳住阵脚,想办法去庐州,走巢湖水道入大江,再回金陵去!”

众人七嘴八舌,意见都比较统一,就是先往盛唐的方向跑,躲开了恐怖的周军再说。

刘彦贞心里早有这样的想法,又觉得不好直说,于是转移话题:“武彦晖呢,本帅怎么从没见过他,我让他统帅左翼大阵的。”

“被周军杀了,我亲眼见着的,脑门上被砍了一刀。”有人说。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呼吸一滞,没再多话。

“天快亮了,不能再等,趁着天黑咱们还能走远。再等一会儿有人睡着了,到时更走不了。

再者天一亮,这方圆数十里空无一物,咱们很容易就会被周军看到。”成师朗着急的说。

“那好,快走吧!”刘彦贞也着急,虽然他又累又困,总比死的好。

于是众人再次上马,向着盛唐方向逃窜。

.......

黎明前的一段时间是总是最为晦暗的,黑色的大地上,连远方地平线也模糊难分,只能靠着星空指路。

大道两旁的漆黑一片,时不时能听到青蛙的叫声,昆虫的鸣叫,时不时还有远处的人家村落听到动静点起灯火,却不敢靠近。

马蹄声成了这片天地里最大的响动,一路上他们好几次转上自己人,是从北面溃败南逃的的逃兵,有一次甚至打起来。

紧张之下身边的护卫往有响动的方向射了几箭,那边立即回击,双方都有人受伤之后才发现是自己人,刘彦贞大骂,继续往南。

黎明之前,他们经过一段树林环伺的大道,地上落叶很浅,两侧树木笔直高大,几乎遮住天幕,队伍里有人说认识这地方,从这里往西走二里地就是叫黄泥坝的村子。

走到这说明他们离正阳已经二十里了,周军应该不会再追来。

众人正松口气,忽然听到四周树林里响起细碎声,甲胄铁片摩擦发出的声响汇聚在一处,整整齐齐刷刷声,令他们头皮发麻,不一会儿,两面林子中钻出大量周军士兵,远处大道上布满密密麻麻人影。

正好此时,日出东方,黎明晨光穿过树梢缝隙,洒落大道上,纷乱的人拉出长长的影子,顿时那堵住大道正中的人影越发高大而深不可测,宛如一座越过不去的大山,令人窒息。

“刘彦贞,某乃大周控鹤左厢都指挥使、云州防御使,在此恭候多时,你怎么才到,路上偷懒了吧,送死怎么能偷懒呢。”顿时,四周一片大笑。

对方声若洪钟,整个树林里听得清清楚楚,听到史从云三个字时,南唐众人齐齐一震,畏惧的下意识往后拉马,刘彦贞吓得肝胆欲裂,惊呼出来,“史从云!”

史从云!

他情急之下正想逃窜,正面直直冲来一骑,拉着长长的影子,林间光线晦暗,众人刚刚陷入绝境,加上光线的问题来不及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一点寒芒划破林间阴影,谁都都来不及反应,被簇拥在众人中间的刘彦贞瞳孔紧缩,一声闷哼栽倒在马下,挣扎抽搐几下,很快没了气息。

冲出来的骑兵在大道边勒马,将手中染血长矛插在地上高喊道:“杀刘彦贞者,你爷爷史从云是也!

现在不服的站出来,老子一个个宰了,否则立即下马投降。”

大道两边的周军将士激动高呼史从云的名字,剩下的南唐兵将早吓破胆,纷纷下马跪地投降,一个也没走掉。

史从云高兴得哈哈大笑,将士们团团将他围住,激动的高呼“厢主威武!”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叫了一声“厢主万岁”,吓得他差点从马上掉下去,还好声音嘈杂,没什么人在意。

单枪匹马刺死敌军主将的壮举实太鼓舞军心了。

史从云也因次收获将士们的拥戴和佩服,以后吹牛又有谈资了!

不过他不是乱来的,方才光线不好,其它南唐将领又被周围的控鹤军将士吓得不敢动,加他早看清了,刘彦贞手里没长兵器!

他手中拿着一丈多的长矛,怎么都是稳赢的局面,才干出如此大胆的举动。

史从云本不认识刘彦贞,也没见过。但见有人位于众人中间,又披着十分贵重的紫貂皮斗篷,不是他还能是谁?

“找个会说话的,快去向李相公报捷。”史从云抬手道:“就说控鹤左厢都指挥使史从云,单枪匹马于万军从中刺死地方主将刘彦贞,俘获唐国将校百余人,再把这首级送回去。”

众将士听了哈哈大笑,一时间树林里充满欢乐的气系。

传令兵跳下马,取腰间短刀,在路边树丛里割了刘彦贞的首级回去报信。

剩下的人开始接管树林里的俘虏,并逐一盘问。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一堆人里,许多都是大鱼,还有个叫成师朗是防御使,乃是刘彦贞的副将之一。

大家都高兴又激动,这是笔大功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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