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河山风月 第172章

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正当他们冲出一片小树林,从山坡往下,远处一片灯火中的固安城已遥遥在望。

“大半夜亮着灯火,应该是陛下的大军进城了!”亲兵激动的道。

萧思温差点喜极而泣,急忙道:“过去,快进城,进城!”

一路奔逃,很多人都在夜色中走散,萧思温此时身边只有十余骑了,众人呼吸急促,有人满脸血污,劫后余生般嚎啕大哭起来。

眼见活路在望,即便马跑不动了,众人还是努力抽打马匹,奋力向城墙方向而去。

但众人满心欢喜到达城下时候,萧思温遥望城头,正要开口突然发现不对!

他饱读诗书,通晓文章,会汉语汉字,所以一靠近城墙,他就看到城头一面大旗,上面一个大大的“赵”字,两边还有仙鹤和蛟龙旗帜。

萧思温瞬间冷汗直冒,立即反应过来这城早被周人占了!

正好此时,城头有人高声道:“城下是谁?口令!”

萧思温大骇,用契丹语高呼:“快跑,他们是周人!”

城头周人听不懂,一时没反应过来,众亲兵大惊,连跟着他调转马头,城头周军反应过来,高呼:“他们跑了,是契丹贼人!”

原本他们能跑开,可一夜狂奔,战马早没有了体力,根本跑不动,被射下马好几人。

早吓得魂飞魄散的,急忙往回跑。

心里更是惊恐到极致:“南人怎么到的固安,他们怎么会在我们前面!”

“如果周军占了固安,那北逃的陛下呢......”萧思温越想越害怕,不由自主手脚都发抖起来。

正当他们满心绝望,进退不得的时候,远处树林里响起密集马蹄声,很快大队骑兵的身影出现在远处山坡上,高声冲着他们用汉话喊什么。

他们中很多人根本听不懂,于是没人回答,萧思温则是不敢说话,因为对面问的是口令,他并不知道。

出兵之前,军中都会有机密口令,只有士兵和将领才知道,是用于验证敌我的,交战中人员混乱,如果对不上口令,就视为敌人。

面对骑兵见他们答不上来,很快整队月越过齐膝的矮树从,从南面小山坡上冲锋而下。

萧思温等人惊骇无比,也明白过来那是一直在他们身后追杀的周军,不过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的马跑了一夜,怎么也跑不动了。

萧思温眼睁睁看着对面的骑兵将自己旁边的亲兵刺下马,翻滚几圈调入旁边草丛,他们高喊着势不可挡冲过来,保护自己的亲兵被长刀削掉半个脑袋。

他的马在混乱中中箭,顿时天旋地转,脸上火辣辣的疼,满嘴腥甜,眼前混乱一片,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子晕晕乎乎根本不够用,脑子里像被瞬间灌满水,又疼又晃。

耳边声音越来越模糊,眼前景象开始远去.......

......

萧思温再次恢复意识时,是被惨叫声吵醒的,他浑身无力,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手腕生疼却挣脱不开。

不远处,他看到不少战马正在路边草丛吃草,路边有好几个全身甲胄的周军正逐一把他们的士兵反绑着推到一个土坑边砍头,土坑边的泥土已染成血色。

巨大的惊吓瞬间就让他脑子清醒过来,连忙用汉话高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大辽国南京留守!大辽国南京留守!”

他的话很快吸引周军士兵的目光,有士兵走过来,看了他一眼,“还会说汉话?”

言罢伸手揪住他肩头的衣服搓了搓,随即回头道:“伍长,他这身衣裳布料好,看起来像大官,要不先不杀,报给都头看看。”

那边正杀人的周军军汉回头看他一眼,萧思温瑟瑟发抖,紧张等待下文。

“你把他送过去,让都头看看,要是个大官咱们就立功了,如果不是你们再砍了也不迟。”

说完吐口唾沫,恶狠狠道:“大帅已经下令,这些契丹狗贼居然有胆南下,能杀的都杀了,不要留活口,他要是说假话浪费兄弟们时间,你们让他死得难过点。”

“诺!”

萧思温已被吓得嘴唇发白哆嗦,说不出话来,这时也拿不出大辽国驸马,南京留守的气势来了。

在周军士兵押送下,萧思温向着东面的下路上走,四周视野越来越开阔,他终于确定自己的位置,在固安城外。

运处是周军营地,有许多周军正在巡逻和游弋,外围巡逻的士兵拦住他们,对了口令之后问他们什么事,带他过来的士兵说明情况之后有人带他们往营地里走。

边走边道:“兄弟,你这是什么辽国大官,这两天来咱们史副帅和赵将军这边抓住的辽国大官数都数不清了。”

“不知道,不怎么明白他的交代,不过似乎不小。

大帅是不稀罕,他出手辽国的这些狗屁大官小官还不想抓多少抓多少,不过对咱们来说也是大小都是一桩功劳啊。”

两人说着哈哈笑起来。

萧思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觉得受到奇耻大辱,不过却不敢出声,生怕被杀,周军随意屠戮他们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只能咬牙低头。

可随着深入,他发现一片周军圈出来的空地上,关着不少灰头土脸的人,萧思温看到不少熟人,都是军中将领和陛下身边的随从武将、官员。

他一时心惊胆寒,不一会儿他被送进中军大帐,大帐旁树立一面“史”字大旗。

难道是周军主帅史从云!

不过很快,他见到上方坐着一个身材十分高大,面色冷峻的中年人,看起来足有四十多的年纪,显然不像传说中年纪轻轻的史从云。

不过他很快想到另一个人,周国第一猛将史彦超,史从云的父亲!

史彦超和他们交手可比史从云早多了。

早在世宗皇帝时,辽国大军直下河中府,围困晋州城,就是被周国的王峻和史彦超等人率兵击退,到高平之战时,也是史从云击败他们的前锋。

“你说你是辽国南京留守。”对分冷冷问,即便隔着很远,他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杀起。

而且最令他惊讶的是,他在大帐一角发现被两个士兵看护的南院大王耶律挞烈!

南院大王也发现了他,两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是悲怆无奈。

“某问你话呢!”对方声音渐冷,吓得萧思温连回神,不过他还是强支持着没有下跪,只行礼用汉话道:“回禀周国大将军,我是大辽国南京留守萧思温,我军已败。”

“萧思温,就是你管的幽州。”对方说着缓缓起身,单手抚着刀柄。

萧思温心头狂跳,努力保持镇定,不由自主后退半小步:“不错,正是我管理幽州城,将军有什么吩咐吗......”恐惧之下,不由自主放低了姿态。

对方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大帅要问你们话,老子今天就宰了你们这些契丹狗贼。你们给某记好了,能活着都因为要留你们问事,到时如果说不出来,老在第一个愿意杀你们!”

萧思温脸色发白,一句话不敢说了......

.......

史从云当天晚上连夜率大军主力北上。

打扫战场,处理后续战俘的事情交给司超、王环、罗彦环等人的东路军。

此战当时草草估计,当天在益津关北就已经俘斩辽军主力至少两万人以上,而且战果还在扩大,最后能杀多少,全看后续追缴给不给力,但毫无疑问和之前的淮南各种大战都不同,这是一场歼灭战!

而后续的追缴能不能取得最大成效,关键就要看赵匡胤所部能不能及时攻占固安,截断辽军北逃之路。

不过还在率军北上固安的路上史从云就收到前方来的战报。

赵匡胤率先从淤口关从东面赶小路迂回,奔袭一百二十多里,在开战当天下午到达固安,在辽军北逃之前已经攻占固安,毁了固安北面的桥梁,随后闭城门坚守。

大量辽军北逃时被堵在固安,老爹史彦超的龙捷精锐骑兵尾随追击,随后在固安城外赶上辽军,大破辽军中军,杀敌两千余,还有大量的人被俘虏,许多人赶到河边射死淹死。

俘虏辽军各级将校和御驾随行官员二百一十六人,之后还俘虏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挞烈和南京留守萧思温。

不过可惜的是没有他们的皇帝在御帐亲军拼死护卫下,依旧渡河往北逃窜了。

史从云大喜!

在他看来没抓住皇帝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他希望的就是那些将校和官员!

国家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并不是皇帝一个人,很多时候皇帝固然重要,却不能决定一个国家的命运,是中坚的文武官僚集团决定的。

以明朝为例,说起来就两极分化,有人觉得明朝皇权大于天,官员皇帝想杀就杀;有人觉得明朝是文官把持朝政,孤立皇帝,党羽林立,党争不断以致毁了国家,就像大宋。

皇权似乎是薛定谔的猫,有时大得不得了,有时完全被架空。

其实只用以土木堡之边为分界线分开就好,土木堡之前,明朝皇权很大,完全能把持朝局,总览国家大权。

土木堡之变后,皇权开始逐步被架空,到最后完全党羽林立,党争不断。文官把持朝政,国家战略逐步转向保守、退缩,开始大宋化。

造成这种现象最大的问题并非是土木堡之前前后皇帝有什么变化,而是土木堡之变中,大量武勋亲贵被杀,导致武人的政治力量大幅衰落,文官借机崛起,把持朝政,架空皇权。

死一个皇帝并不能保证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万一重新选一个比现在的还厉害呢?这种情况历史上就有不少。

但如果死很多国家中坚力量的武将、大臣,那是能实实在在大幅削弱一个国家实力,改变国家命运的。

所以当听说老爹和赵匡胤逮住二百多辽国将校和文武时,史从云激动得不行,立即全军往北赶去,同时下令王全斌率大军乘胜北上,围困幽州。

他自己则率亲兵转赴固安,去老爹史彦超前锋大帐中处理辽国官员。

第245章 、宿命

固安镇外,老爹史从云的大营格外显眼。

史从云带着百余亲兵前来,路上都是泥泞土路,身后亲兵举着他的名旗,帅旗。

在大营几里外的外围,他就看到不少周军士兵正在挖坑掩埋尸体,大量惨白敌军头颅和尸体被堆积在一起成了小山,血腥和腐臭隔着好远都能闻到。

正面溃败之后,就变成一边倒的追杀了,没有合理组织调度,散兵游勇是无法和成建制的部队交锋的,从益津关到固安这数十里,变成辽军的绝命路。

面对这样的场景,史从云早麻木了,他这一路走来,连年征战,见怪不怪了。

马蹄踩着一路泥泞,路边杂草早成深绿泥土,齐腰灌木沾满泥点,艰难求得生存。

随着他的到来,大量士兵围靠过来围观,向他打招呼,史从云正高兴,大笑着回应,高声道:“大家辛苦了,等这次回去,某定给你们请功。”

围观将士都大笑起来,高呼大帅万岁,亲兵隔开众人,史从云在人群簇拥下进入大营,老爹和手下众多将领早在那边等候了。

见他一到,纷纷行礼:“恭迎大帅!”

“不用不用,大家辛苦了。”史从云随意摆手,然后激动上前道:“爹,你都抓住些什么人,快带我去看看。”

老爹一面带他往里走一面说,“最大的是个南院大王,还有个南京留守萧思温,就是辽国管幽州的官。”

史从云听完十分激动,“南院大王啊!”

不一会儿,跟着老爹和众多将领,他们到了一处用栅栏围起来,众多士兵看守的大空地,里面铺了一些皮革,放着毛毡,气味臭烘烘的。

因为临时搭建条件不好,又怕他们跑不敢放出来,二百多人屎尿都拉在里面,环境很差,大量辽国将校高官都被关在这。

见他到来,许多目光都汇聚过来。

大家都看出他身份不同寻常,有人试图向他求饶,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有些人操着一口生疏的汉语汗饶命,史从云倒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些人中大多数很狼狈,但也很镇静,坐在那也没求饶,眼神如一潭死水。

随行将领大怒,“见了大帅他们居然敢不拜!”说着就卷起袖子要动手,被史从云伸手拦住。

“无所谓,我不需要他们拜。”史从云道。

这话顿时让老爹和旁边的将领都迟疑一下,脸上浮现忧色,史从云心思缜密灵活,见他们这表情顿时知道他们担心什么,随即笑道。

“知道某为什么在蜀国,江南,荆楚那些地方喜欢放战俘吗?”

众将摇头。

史从云停下脚步,认真给他们解释:“两个理由,第一,蜀国、江南、荆楚这些地方比较弱小,不足以威胁我们大周,放些人回去也无妨,反而能传扬我军威德,不战而屈人之兵。

第二,这些地方历经大汉四百余年,大唐三百年,对中国认同度很高,待到以后大军一到,他们回归中国顺理成章,所以这些地方不宜多杀,二十年后必是一家子民。”

“大帅高瞻远瞩。”

“大帅想事情向来想得那么远,某就想不到,只想杀敌。”众人七嘴八舌围着他说。

而史从云则把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辽军战俘,“不过辽国就不一样了。其一,辽国如今强过我们,而且他们还没有后顾之忧,不像我们,出兵往北一次,既要重兵防备太行山一带,还要安抚江南、蜀地,处处掣肘。

对于他们,首要做的就是削弱实力,弱其国力首在......杀人。”

最后两个字,史从云咬得很重。

说着他收起笑脸,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诸位,当初秦国一统六合,共杀兵一百一十多万,经白起之手杀九十余万,但最只留下一个杀神屠夫的恶名,所有的美誉功勋都留给秦王。

后人会记得秦王功绩,称白起为屠夫杀神。

但若白起不杀,六国不被削弱,最终不可能有秦国的功绩,史书故事总说王侯将相的权谋,可到底还是实实在在的杀人最为有用。

所有功绩大业,必是血流成河的.......”

说到这,史从云也无限感慨:“但很多时候代价是必须的。

究其根本,盖因人性本就恶多善少。

某曾听一些读书人说仁义之主舍命以全三军百姓,所以强敌面前投降也不为过。这话初听好像有道理,不过前提是对方都是圣人,如果投降,他们就不杀,不抢,不劫掠,可能吗?”

众人摇头,有人咬牙启齿道,“他们放屁!十几年前,后晋投降,辽国耶律德光兵入大梁,毫无抵抗,河南河北无数百姓惨遭劫掠,这有什么道理可讲,只能见血!”

这就是武人和文人的不同,多数文人并不是没本事,而是没见识。

活在书里的世界,缺乏对人性的认知,对多数人来说,能抢就绝不会借,能霸占就不愿自己费时费力生产。

只是有些只读圣贤书的人,自己抱着仁义道德,搞道德绑架也就罢了,也把敌人也想成讲仁义道德的人,满足他,不抵抗他就会也讲仁义道德,放自己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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