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拉塞尔……拉塞尔先生！”
就在靠近后庭的时候，蒙特祖玛三世终于忍不住了：“等一等！”
“陛下您有什么事吗？”
“关于接下来的行动，我想请教您的意见……”
蒙特祖玛三世让步了，为了保护士兵，他只能向拉塞尔妥协。
可拉塞尔不买账，微笑着说：“陛下您算是问对人了，不过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想民众的愤怒应该有人承担。”
“愤怒？他们有什么愤怒？”
“帝国重臣在一夜之间暴毙，难道不该有个交代吗？陛下您一直想创造盛世，而一个没有法治的盛世，能算是盛世吗？”
拉塞尔幽幽说道：“犯了错，就该受罚。”
蒙特祖玛三世声音有些颤抖：“你想做什么？”
“陛下您当然是没错的，不过犯下了滔天罪行的士兵，必须处死。”
说着，拉塞尔走进后庭，见到了正在训练的士兵，脸上笑容更甚，拍手将士兵召集，宣读了‘罪行审判’。
哪怕审判只是拉塞尔的一己之见，可也让蒙特祖玛三世心中冰寒，目前他还没有跟末日党抗衡的实力，除非寻求托纳蒂赫的庇护，但托纳蒂赫是不会在末日党面前暴露自己的……
“拉塞尔先生，你听我说，他们是听从了我的命令才去暗杀宰相他们的，此事错在我，请……请您放过他们……”
面对蒙特祖玛三世近乎哀求的建议，拉塞尔神色冷漠：“不行，他们必须死，陛下，就由你来下达处死他们的命令吧。”
“我做不到！”
蒙特祖玛三世身体颤抖着，扭头看向士兵，一张张脸庞看起来那么熟悉，他都叫得上名字，知道他们来自哪个部落，甚至是家里的情况……
咬了咬牙，蒙特祖玛三世突然单膝跪地，握住拉塞尔的右手，低头亲吻他的指背，这是臣服的象征，一个国王做出这样的举动，俨然是抛弃了威严和自尊。
“陛下，您应该知道，越是这样，他们越要死。”
拉塞尔面无表情的抽回手，掏出手帕擦拭着指背，寒声说道：“没有末日党，阿兹特克帝国早就灭亡了，连这点自觉都没有，您太让我失望了，杀死这些士兵的不是我，而是陛下您自己。”
“您更应该庆幸，私自训练士兵这种僭越之举，是意图谋反的，而我只是处死这些士兵，给您一个小小的警告。”
“我明白，我都明白，错在我一人，他们是无辜的……”蒙特祖玛三世脸色苍白的说：“我这就驱散他们，让他们回家，只要留他们一命……”
胡纳看到了蒙特祖玛三世毫无尊严的样子，士兵们也看到了。
“陛下！”
熟悉的声音让蒙特祖玛三世身体一震，扭过头，与军团长卡仕达对上了视线。
卡仕达望着他，缓缓摇头，仿佛是在提醒蒙特祖玛三世身为国王的尊严。
目光相交，一瞬间道尽千言万语，卡仕达没有提醒，而是望向北方，望向曾经的故土。
下一秒，卡仕达突然抽出匕首，斜着插入左胸。
锋利的刀锋割开了肌肤，刺入心脏，只是瞬间，卡仕达嘴唇就因缺血而发白，他哆嗦着手，拽下脖颈间的骨链，朝着蒙特祖玛三世递去：“请把它……带回我的部落……”
身体重重倒地，停止了呼吸，就在卡仕达死去之后，士兵们纷纷拔出武器，集体自杀。
扑通！
扑通！
一具接一具身体倒下，蒙特祖玛三世呆呆的看着，心如刀绞，如同被抽走了精气神般，整个人迅速苍老。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可却无法温暖他的内心，他终于明白父亲临终前那句话的意思了。
神距离他们太远，而魔鬼距离他们太近。
拉塞尔杀死的，不止是卡仕达这群士兵，还有想要复仇的蒙特祖玛三世。
心如死灰，蒙上了绝望的阴霾。
拉塞尔嫌弃的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后庭，胡纳连忙上前搀扶蒙特祖玛三世，可蒙特祖玛三世的身体就像一滩烂泥，怎么也扶不起来。
“父亲！父亲！陛下！”
胡纳厉声喝道：“你是国王！是国王啊！卡仕达他们主动自杀，就是不希望你放弃国王的尊严！那正是拉塞尔想看到的！如果你一蹶不振，卡仕达他们就白死了！”
无论胡纳怎么劝说，蒙特祖玛三世都没有反应，瘫坐在地，双目无神。
也是在这时，庭院外的墙上，徐徐探出一双眼睛，注视着蒙特祖玛三世，当看到蒙特祖玛三世变成了废人，才心满意足的缩了回去。
然而拉塞尔并没有看到蒙特祖玛三世死死握着骨链的右手，用力之大，使得尖锐的骨链深深刺入手掌，鲜血不断滴落。
第22章 邀请
“主教，您听说了吗？宰相、城务官他们都死了！”
天刚蒙蒙亮，冈察洛夫就被乌尔米特叫了起来，晕乎乎的脑袋听见重臣死亡的消息，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死了？”
“都死了！”乌尔米特说：“一夜之间，全都被人割掉了头皮，我今早出门闲逛时看到的，尤其是宰相，屁股都被捅烂了！”
杀完人割头皮的行为在罗曼诺夫王国并不多见，冈察洛夫在此之前没有见过被割头皮的尸体，但在西大陆，这是一种常见的习俗。
真正让冈察洛夫感到担忧的，是死去的王国重臣正是之前庇护布鲁托商会的高官，没有他们，真理教会就进不了城。
他们的死因，会不会和真理教会有关？
先除掉保护伞，然后才对真理教会动手……
“立刻去请亚伦先生来教堂，快！”
“是！”
乌尔米特快步冲出屋子，直奔亚伦居住的街区，他们租下一间商铺当做临时教堂，等新教堂盖好就搬进去，在那之前，只能暂时住在别处。
没多久，乌尔米特就带着亚伦匆匆返回，路上就已经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知道问题严重性的亚伦脸色十分难看，他的经营理念传承自舅舅迪诺，在做生意的问题上，迪诺有两个主要宗旨，一是诚信为本，培养长期客户和良好口碑，二是抓住机会大胆尝试。
无论是帝国宰相还是城务官，都是布鲁托商会的长期合作伙伴，第一条宗旨的核心本质就是建立关系网络，这一点亚伦做得很好，在迪诺前往真理教会之后，他带领布鲁托商会不断向外开辟，哪怕是南大陆贫困之地，也有布鲁托商会的影子。
凭借强大的关系网络，布鲁托商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几乎没有做不成的生意，然而这一次……
局势似乎超脱了他的预料。
主要关系网络被拔除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一次。
十几年前，迪诺白手起家，从驾着一辆马拉厢车在各个村庄间穿梭，售卖从城市低价收购的工业制品赚取第一桶金，再到开设铺面、雇佣工人、与地方官员接触、建立布鲁托商会……
亚伦跟着自己舅舅做生意时，布鲁托商会已经在当地小有名气，稳定了一段时间，就在温莎王国西岛爆发大饥荒时，迪诺嗅到了商机，收拢全部资金，一批购买粮食股票，一批购买粮食，亲自带队送去温莎王国。
当时迪诺天真的认为，温莎王国一定会大量收购粮食来救济西岛，他可以用比市场价稍高的价格卖给温莎王国，从中大赚一笔，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温莎王国不仅选择见死不救，还出台了《粮食法案》，禁止外国小麦进入温莎王国，这个举动导致国际粮价小幅下跌，连锁反应使得粮食股价崩盘……
正是这次危机，使得迪诺损失惨重，可这也让他更加坚定了前往温莎王国发展的决心。
原因很简单，一个连国民都不在乎的国家，其上层一定是腐臭糜烂的，这种环境或许不适合生存，但肯定适合赚钱。
原本就打算前往温莎王国发展的迪诺借机留了下来，拿着所剩无几的资金经营起了杂货商生意，凭借早年建立的关系网络，专门为高官贵族走私某些上不得台面的货物。
亚伦从不认为自己舅舅是个好人，但他绝不会主动害人，贩卖奴隶的事他来不做，最多前往南大陆种植园走私纯度极高的可卡因，卖给喜欢高浓度的贵族。
当时温莎王国法律规定注射3％浓度的可卡因不违法，喜欢高浓度只能自己调，而迪诺就是依靠这些灰色生意迅速发家，赚回了损失。
然而，杂货生意最终还是引起了其他贵族的不满，高端市场规模并不大，布鲁托商会生意做的越好，其他贵族赚的钱也就越少，最终，迪诺被这些贵族联起手来坑了一把，以走私的罪名，险些被送去昆士兰王国。
为了救迪诺，亚伦散尽财富，把这些年赚到的钱全都吐了出来，这才保住了舅舅。
可被释放的迪诺心灰意冷，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雄心壮志，不告而别，游荡到新罗斯城时遇到了马维。在刚成立不久的教堂住了一个多月。
亚伦也不知道舅舅失踪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迪诺一扫之前颓废的心情，恢复了劲头，还拿到了马维‘借’给他的三百金镑启动资金。
马维没指望他还，可迪诺执意要打欠条。
再后来，迪诺拿着三百金镑的启动资金租了艘船，写信把亚伦喊来，在新罗斯城重新开展业务，东山再起。
或许正是那些年的挫折让他看透了人心，愈发珍视来之不易的友情。
如果不是关系网的背叛，迪诺绝不可能一夜之间破产，经历过这件事的亚伦当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在听说保护伞死亡的消息后，他立刻命令员工转移资产，准备撤出阿兹特克帝国，暂停黄金兑换业务。
“主教，我建议你们也暂时撤离。”亚伦语气凝重道：“没有了宰相他们，我就像失去了眼睛和耳朵，无法及时得知末日党和蒙特祖玛三世的下一步行动，不如暂避锋芒，等布鲁托商会重新建立根基，再杀回来！”
亚伦比迪诺保守一些，遇到危机，迪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机会，而亚伦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如何保存实力。
“教皇交给我的任务是传教布道，我不能撤。”
冈察洛夫摇了摇头：“教会和做生意不一样，布鲁托商会可以暂停经营某个地区的业务，教会却不能抛下信徒离开。”
“可你们连一个信徒都没有！”亚伦提醒道：“教堂才刚成立！”
“现在花旗合众国的战争已经接近尾声，如果我们不抓住机会，反而选择撤离阿兹特克帝国，等天启神系腾出手来，向阿兹特克帝国渗透，还有我们的事情吗？”
冈察洛夫沉声说道：“亚伦先生，我找你来，是想请你为我引荐。”
“引荐？你要见谁？”
亚伦本以为冈察洛夫要见蒙特祖玛三世，没想到他竟然说：“末日党，只要是有话语权的高层，谁都可以。”
“……”
亚伦不是末日党成员，布鲁托商会也和末日党没有接触，他压根不认识末日党成员，可既然冈察洛夫提出要求了，无论是看在谁的面子上，他都得尽量满足。
虽然主要关系网被拔除，但布鲁托商会还是有许多人脉，关键是如何确定末日党成员的身份，关于这一点……
冈察洛夫给予了指引：“乌尔米特发现城里有许多盖了多年的建筑，马维教皇曾说过，末日党会秘密挖掘黄金时代的遗址，而我们脚下就有一座古城废墟。”
“特诺奇蒂特兰？”
“如果你前往建筑工地，一定能找到末日党成员。”
之所以自己不去，是因为冈察洛夫判断真理教会才是引发这次事件的根本原因，如果他猜测没错，那教堂周边一定布满了眼线。
让亚伦去做这件事才是最完美的，他有人脉，可以掩人耳目的联系上末日党。
至于多萝西，它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打通周边猫猫关系网，暂时派不上用场。
冈察洛夫的判断引起了亚伦的警惕：“你怀疑杀死宰相、城务官这些帝国重臣的凶手是国王？”
“我找不到末日党杀死他们的理由。”冈察洛夫回答道：“如果是末日党要对我们下手，何必拐弯抹角的除掉宰相、城务官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呢？末日党才是躲在幕后控制大权的存在！他们只需下达命令就可以了！如此大费周章的除掉宰相、城务官，很有可能是蒙特祖玛三世在夺回身为国王的权力。”
身为教会成员，冈察洛夫当然明白神权时代的教会拥有多么大的权力。
毫不夸张的说，真理教会想要某个王国官员的命，绝不需要搞暗杀这种小动作，直接拉去绞刑台就可以了！
权力来自能力，有权力者不一定有能力，但有能力者一定有权力，如果没有权力，那一定是能力不够大。
如果没有能力却掌握了权力，通常是在狐假虎威。
而很多事不需要必须去做的理由，只是因为能做，便做了。
许多滥用权力者，往往没有能力却掌握了权力。
他们需要滥用权力来体现自己所谓的‘能力’。
宰相、城务官等人也许有些能力，但他们的能力绝对不匹配自己滥用的权力，所以他们死了。
被更强大者杀死了。
“如果杀死宰相、城务官他们的是国王而非末日党……我懂了。”
亚伦站起身，朝冈察洛夫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越快越好。”
“嗯。”
离开临时教堂，亚伦没有声张，回到住处后，找来秘书，让他联络治安官德里，让他借巡逻之际，偷偷前往建筑工地传达冈察洛夫见面的要求，只要末日党收到消息，大概率会赴约。
果不其然，在发出消息的当天深夜，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眺望明月的冈察洛夫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了轻灵悦耳的女声：“习惯这里的环境吗，主教阁下？”
冈察洛夫缓缓转身，看到了一个面容精致的长发少女，穿着红色长裙，嘴角噙笑的看着他。
“我不太喜欢辣的食物，这里的食物都放了很多辣椒。”冈察洛夫轻声说：“不过这里的食材很丰富，总体还不错。”
长发少女点了点头：“我推荐你尝尝炸蝎尾，每次吃完都会让人浑身发热，很适合冬天吃。”
“那玩意儿不是有毒吗？”
“炸过就没毒了。”
“我会尝试。”冈察洛夫坐到桌旁，看着少女的眼睛：“还没请教……”
“拉塞尔·李斯特，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