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马维没有反驳，反而赞同了莱文的说法：“不管怎么样，《新宗教法》除了要进行宗教统计之外，还宣布了许多利好的政策，其目的就是为了把各个教会留在国内，不让他们有机会接触罗曼诺夫王国，温水煮青蛙，彼得大帝当初的所作所为，着实给其它教会留下了不小得阴影，到了今天，也没有哪座教会敢踏上罗曼诺夫王国的土地……咦？”
“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马维眼睛一亮，匆匆起身，取出一枚银先令压在杯底：“走，咱们回家！”
“茶还没喝完呢……”
“回去再喝！”
“干嘛这么着急啊？这还没到中午呢……”
郁闷的抱怨声中，莱文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开始追赶前方步履飞快的两道身影。
第76章 希望的曙光
上午10点，马维三人乘坐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克尔大街99号。
教堂内，塞西尔太太坐在神像前，正在给前来申请房屋维修金的信徒们登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马维就直接冲进了神像左侧的小门。
“我想到了一件大事！”
书房中，马维拉开椅子，示意莱文坐下，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叠白纸、羽毛笔、墨水瓶，连同真理之书一起放到桌上，随后拍了拍莱文的肩膀，勉励的说：“就靠你了！”
“？”
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的莱文目光茫然：“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
“抄写真理之书！”马维在房间里来回渡步，情绪略显激动，不停的自言自语：“这件事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对……对……眼界不能太狭隘……必须统观全局……”
“爸爸，你到底想让莱文叔叔干什么呀？”手里抓着半只牛角面包，嘴边沾着一些黑色巧克力酱的尤妮亚眨眨眼，也不明白爸爸的意思。
“你还记得灰狼迪诺吗？”
“嗯嗯，就是那个马卡龙叔叔吧！”尤妮亚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得很清楚。
马卡龙？
马卡龙怎么会出现在这么严肃的谈话中？
马维微微一愣，思绪差点被马卡龙给打断了，甩甩脑袋，把该死的马卡龙一脚踢出脑海之后，他解释道：“灰狼迪诺并非温莎王国生人，他来自罗曼诺夫王国，最初是游历各地的杂货商，积攒了资金之后，选择在新罗斯城落脚，利用水路、铁道，开始囤积货物，开办公司……现在已经是新罗斯城最大的杂货商了。”
“温莎王国近期会对罗曼诺夫王国宣战的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的，而他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决定变卖产业，回到自己的家乡……”
灰狼迪诺的名字，莱文有些陌生，因为从事的行业不同，所以他以前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不过在听完马维的介绍后，他迅速发现了重点。
“你不会是想让灰狼迪诺，带着真理之书回到罗曼诺夫王国，宣传教会吧！”
“聪明！”
打了个响指，马维语速飞快的说：“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温莎王国一旦对罗曼诺夫王国宣战，肯定会动用魔法，届时，罗曼诺夫王国要想破局，就必须寻求其他神教的帮助！”
“既然如此……”
“去帮助罗曼诺夫王国的神教，为何不能是咱们呢？”
莱文被他的野心给惊呆了。
要知道，罗曼诺夫王国拥有的土地可比温莎王国大多了，十个温莎王国也不一定比得上……
如此巨大的蛋糕，岂是一家教会能吃下的？
“《新宗教法》的颁布，彻底封锁了其它教会发展的途径。”马维脸色阴沉道：“命运三女神教会当中，绝对有高人，而且还不止一个，他们利用得天独厚的优势，凭借一条法案，就断绝了其它教会的生路，这是釜底抽薪！”
“有这些高人在，真理教会不可能发展壮大，也根本进入不了王都，因为那里已经建立起了铜墙铁壁，外人是融不进去的！咱们没有博弈的本钱！”
“要想在这种危急的状况下搏出一条生路，只能另寻他处，前期避免与命运三女神教会正面交锋，图谋发展，等到羽翼丰盛后，再行出击！”
《新宗教法》实在太阴毒了，一铲子掘了其它教会的根，直接从根源上切断了希望。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权力掌握在人家手中，对付你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谁也不是傻子，你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你想跟人家对坐博弈，人家直接掀桌子，不跟你玩，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任性，但这就是强权！
“不出意外的话，其他王国近期也会颁布类似的法案。”马维沉声说道：“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罗曼诺夫王国了，我预言，那里将成为神权时代的第一座战场。”
“难道咱们要抛弃新罗斯城，抛弃信徒，逃去罗曼诺夫王国吗？”
莱文咽了口唾沫，喉咙有些发干：“信徒们怎么办？教会三年来的积累怎么办？咱们一走，一切努力都将化为泡影啊……”
从零开始，不是不可以，但着实令人难以接受。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打击的。
就像在阴暗潮湿的隧道中穿梭，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结果突然发生了山洪泥石流，把唯一的出口堵住了一样，简直令人抓狂。
“努力不会白费的……”
马维摇了摇头：“只是战略重心转移了而已，谁也没说要抛弃新罗斯城，抛弃信徒，他们信奉真理，是我们的同伴，抛弃他们，就等于背弃真理。”
“那你想怎么办？过不几天，宗教事务局就会成立了，如果不去登记，真理教会肯定会被打上非法的标签！”
“登记是一定要登记的，这是阳谋，是王国法案，不得不接招，但是……”
在莱文的注视下，马维咧嘴一笑：“你别忘了，温莎王国是一座王国。”
“……”
这不是废话吗？
莱文心里吐槽道。
“我的意思是，虽然温莎王国实行的是议会制，颁布新法案的权力掌握在国会手中，但具体实施，还是无法绕过土地的领主，也就是贵族。”马维幽幽的说：“而所谓的议会制，分为上下议院，上议院也称贵族院，全部由贵族组成，下议院叫做平民院，有商人、资本家等杂七杂八的身份。”
“上下议院的权力是平等的，也就是说，任何一条法案想要顺利颁布，必须上下议院一至投票通过，并且获得国王的签字，如果上下议院任何一方没有通过投票，法案就不能颁布。”
“所以你打算拉拢贵族，让他们在投票中作梗，妨碍下一条法案的颁布？”
“不，贵族也分等级，新罗斯城属于边陲地区，这里的贵族根本没有进入议会的资格。”马维补充道：“但恰恰因为是边陲地区，这片土地向来是王权难以控制的地方，九年前的大饥荒，使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口数量锐减四分之一，民怨四起，哀声载道，为了防止动乱发生，温莎王室派遣了一位大贵族来此坐镇，而这位大贵族……”
“就是四王子，亚瑟·温莎！”
第77章 破局的关键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新罗斯城作为真理教会的起点吗？”
温暖的书房内，马维透过窗户，眺望远处蔚蓝的天空，声音平静的说：“因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需要真理的指引。”
莱文从怀里掏出一瓶贴着标签的白兰地，这是他刚才趁马维离开时买来的，才花了1.5先令。
咬开瓶塞，莱文小心翼翼的灌满银酒壶，美美的喝了一口后，开口说道：“我听说过四王子亚瑟，他并非王后亲生，是国王的私生子，非常不受待见，人家都是威尔士公爵、萨塞克斯公爵、约克公爵之类的响当当的名号，就他封了个名不见经传的罗斯公爵，被丢到了距离王都遥远的新罗斯城……”
“他被驱逐出了权利政治中心。”马维说：“亚瑟·温莎，是一个背乡人，在王都没有背景、没有势力，只能来到穷乡僻壤做落魄的王子。”
莱文点点头说：“也是个可怜人，不过依旧比普通人幸运多了，至少他不用为了生存烦恼。”
“不仅如此，王室为了让他能更好的打理这片土地，还赋予了他职位、领地管辖权……”
马维意有所指的说：“在他的治理下，新罗斯城蒸蒸日上，极少出现贵族欺压平民的现象，而那些贵族，也一反常态的支持他。”
“哦？”
听到这句话，莱文不禁挺直腰板，神色认真了几分：“难怪你要不择手段的接触他，被驱逐到边陲之地的四王子，只要脑子没问题，稍微有点野心，一定会对王室的安排心存不满，如果能利用这一点……或许真理教会真的可以在韦克斯福德郡站稳脚跟，收获大批信徒。”
“他来到新罗斯城后，定期开放救济，个人出资建立孤儿院，治理税收、发展工业、联好贵族、招资引商、精于政务，只用了短短数年时间，就让新罗斯城走出了大饥荒后的萧条，再度繁荣……”
眼中闪过一道幽芒，马维笑了起来：“像他这样拥有极好名声的王子，怎么会没有野心呢？”
“依我看，他不仅有野心，而且野心甚大！是咱们破局的关键！”
咚咚！
咚咚咚！
就在这时，书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神父，外面有人找你。”
塞西尔太太开门说道：“是一个年轻人，叫雷蒙·伍德。”
雷蒙·伍德？
马维与莱文对视一眼，会心一笑：“走吧，出去看看。”
教堂内，穿着白衬衣、深黑羊毛夹克的雷蒙·伍德坐在角落里，双手抓着软帽，衣服脏兮兮的，心情紧张，时不时看一眼排队登记的队伍。
当他看到马维走进教堂，‘腾’一下站了起来，肌肉紧绷，手指都快把软帽捏碎了。
“雷蒙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神……神父！”
雷蒙突然叫了一嗓子，引来无数视线，这下他更紧张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来，喝一口。”
莱文把银酒壶递到他面前：“这么冷的天气，必须得喝点烈酒暖身子。”
“谢……谢谢。”
双手接过银酒壶，雷蒙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混合着橡木、橙皮香涌入喉间，口感一般，老酒鬼一尝就知道是便宜货。
可这又怎么样呢？
越廉价的酒越上头，尤其是假酒。
在酒精的刺激下，雷蒙脸颊微微涨红，憋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股酒气，说话也利索了许多：“神父……我，我是来还钱的。”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叠过的手帕，打开，里面放着几枚擦拭的干干净净的金币。
马维微微一笑，也没客气，抬手收下金币：“看样子，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嗯！”
雷蒙重重点头，语气坚定的说：“我想好了，我要继承家具店，好好学一门手艺！不在街上鬼混了！”
“你父亲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雷蒙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一开始他还气的要拿棍子打我，可刚举起来就放下了，然后就抱着我哭……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哭，原来他真的老了……”
“是啊，父母老去的速度总是超乎想象，仿佛一眨眼，他们就已经老了。”马维轻叹一声，重新露出笑容：“雷蒙先生，你想成为家具匠，对吗？”
“对，虽然现在才开始学已经晚了，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正好，教堂的忏悔室坏掉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你来修复怎么样？”
顿了顿，马维补充道：“我会支付你5先令的报酬。”
“真……真的吗？！”
雷蒙不敢置信的说：“我只是个初学者，我父亲说我想独当一面还早得很呢！”
“实践是成长最快的方式，5先令可请不到手艺高超的木匠……”马维笑着问道：“你愿意替教会修复忏悔室吗？”
“愿意！愿意！”
雷蒙激动无比的说：“我一定会尽全力修好它的！”
“那就交给你了，这是酬金。”
马维从钱包里取出5枚银先令，放到雷蒙的手中。
“还，还有，神父，我想加入真理教会！”
雷蒙大声说：“我想追随女神尤妮亚！”
“当然可以，不过今天排队的人太多，你还是先回家，跟罗南老爷子多聊会儿天吧。”
“知道了！”
戴上帽子，雷蒙开心的就像个孩子一样，跑到门口，突然停住，转身，左手按在胸前，遥远的行礼。
“从今天开始，他一定会死心塌地的追随真理教会吧。”雷蒙走后，目睹了一切的莱文才感慨道：“说实在的，比起人类，我觉得你更像恶魔，善于利用人心的恶魔。”
“恶魔就不能追寻真理了吗？”马维无声一笑：“人之初，性本恶，你永远无法想象小孩子会对弱小的生物做出怎样的恶行，这是刻在基因里的弱肉强食，但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会逐渐明白礼义廉耻，道德仁孝，分清善恶黑白，是非对错……那时，我们才真正成为了一个人，一个拥有自我思考分辨能力的智慧生物。”
“许多时候，我深思人性，又总是利用人性，并在痛苦中挣扎，或许正如你说的，比起人类，我更像一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