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你说家具店墙壁出现了破损，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在什么地方？”
“请跟我来。”
雷蒙带着马维三人走出家具店，绕到一旁的小巷里，走出几米远后，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外墙上的一道黑色的裂缝说：“就是这儿。”
裂隙歪歪斜斜，一路蔓延向上，确确实实有破损，但……
马维摸了摸上面明显是用凿子敲出来的痕迹，在看了看这面明显不负责承重的墙壁，心里大致有了估计。
他确定，雷蒙汇报的情况与实际情况不符，不仅不符，就连墙上的裂隙都是他自己凿出来的，手法粗糙，就连外行人也能一眼瞧出破绽。
就这样一条小小的裂缝，他向真理教会申请2金镑的维修资金，可以说是狮子大开口了。
“怎么样神父，我没骗你吧？”雷蒙对自己的杰作沾沾自喜：“别看缝隙小，但我父亲的店里都是他手工制作出来的家具，价值不菲，一旦屋顶塌下来，光是货物损失就要一大笔钱了，算上加固的费用，2金镑并不多。”
“2金镑……够吗？”
雷蒙眨了眨眼，笑着说：“您要是想多给点，那我也没意见，想必父亲他也会很开心的，真理教会这么好的名声，千万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坏掉了。”
“莱文，检查一下，这面墙还有没有其他破损的地方。”
马维没有理会雷蒙，轻声说道：“既然雷蒙先生把事情说的这么严重，一定有所依据，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千万不要遗漏。”
“明白。”
莱文诡异一笑，上前两步，拍了拍完好无损，坚固生满绿苔的墙壁：“这里受损了，还有这里……这里……”
雷蒙被他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墙壁坏没坏，他自己才是最清楚的，就这……
也算建筑方面的专家？
配吗？
就在雷蒙胡思乱想之际，细微的碎裂声，在阴暗的小巷中响起。
莱文拍过的地方，原本完整的石砖突然迸裂，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条漆黑的裂缝陡然出现，所过之处，墙壁皲裂，房屋动摇，一副随时都会坍塌的样子。
叮！
几枚金色的硬币，落到了地面上，马维拉着尤妮亚，与莱文走出小巷，头也不回的说：“维修金，你拿去吧，是拿着它花天酒地，还是请人维修墙壁，都是你的自由，但请记住，今日的选择，或许会让你后悔终生，或许……会成为你人生新的开始。”
“三思而后行。”
第72章 罗斯日报社
噗通！
阴暗的巷子里，雷蒙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着远去的马维三人，目光极度惊恐。
他不信教，在街上厮混的流氓有几个信教的？
他们更相信自己的拳头和兜里寥寥无几的硬币。
为此，他甚至还嘲讽过加入真理教会的父亲。
但……
雷蒙又看了眼布满裂痕的墙壁，第一次，对自己以前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这绝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事情。
几枚金币就落在他面前的湿泥中，雷蒙颤颤巍巍的捡了起来，手里沉甸甸的，充满金子的质感，可他一点也不开心。
马维……不，神父，神父明显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可依然给了他几枚金币，这是施舍还是另有深意？
想着想着，雷蒙忽然明白了。
满是裂痕的墙壁，就像他和父亲之间的关系，而他手中的几枚金币，是修复的最后机会。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如果他选择花天酒地，不去理会即将崩塌的墙壁，那么罗南老爷子知道后，势必会大失所望，甚至是绝望……
反之……
他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回到家中，回到已经年迈的父亲身边。
雷蒙攥紧拳头，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中。
“你就不怕他把这件事说出去？”
寒风簌簌的大街上，莱文紧了紧身上的羊绒大衣，问道：“万一他拿着金币逍遥快活去了，不管罗南老爷子的死活，咱们又该怎么办？”
“你只是改变了墙壁的外貌，内在还是一样的，罗南老爷子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雷蒙不知道啊！”
“他不会讲出去的。”马维说：“作为撒谎者，他很清楚自己的行为并不光彩，虽然这看起来对一位街头流氓不重要，但人，是需要社会认同感的生物，说白了，就是要脸。”
“雷蒙或许会拿着钱大手大脚，但他绝不会宣扬这些钱是骗来的，就像小偷不会告诉你他是小偷一样。”
“另外，雷蒙面临的选择不多，只有两条路，要么拿着金币，不去理会破损的墙壁，继续逍遥快活，要么真心悔过，花重金修复墙壁，从此成为教会信徒，无论他选择哪条路，都不会对咱们造成威胁。”
“这就好，但我还是觉得，你给他的维修金太多了。”
笑了笑，马维不置可否的说：“在雷蒙眼中，墙壁是咱们弄坏的，真理教会已经向他展现了实力，这种状况下，只要他选择修复墙壁，首选一定是真理教会，届时，不光钱是咱们的，教会也能多出一位忠诚的信徒，何乐而不为呢？”
“聪明啊！”
莱文恍然大悟，感叹道：“我终于明白为何星期五被小美迷得神魂颠倒了，都说宠物随主人，有你这样的主人在，那些猫猫肯定是一群妖猫……”
“别扯，星期五纯粹是好色，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离开罗南老爷子的家具店后，马维三人又去了一趟书记员克拉克夫人的家中，对付雷蒙的方法再次上演，谎言……
也成为了现实。
“女神尤妮亚希望信徒们诚实、信守承诺，所以请记住，一定要谨言慎行，因为女神正在看着你们……真理至上。”
手掌按在胸前，微微躬身，马维三人离开了克拉克夫人家中，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出意外的话，谎报情况的人会变得越来越少，而那些已经谎报过情况的信徒，将对教会更加忠诚。
他们不会说出自己骗取维修金的事情，只会默默守护这个秘密。
“接下来去哪儿？”莱文问道。
马维拿出腰间的哨子，放在唇边轻轻吹响，招来了一辆克拉伦斯四轮马车，上车时，对前方操控缰绳的车夫说道：“去罗斯大道75号。”
虽然地方不大，但新罗斯城有许多家报社，其中最出名的，自然是官方主办发行的《罗斯日报》，也就是马维每天都会看的报纸。
罗斯日报上的新闻，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标题夸张、内容虚构的消息，根本无法登上报刊。
但话又说回来了，罗斯日报可以比作一盘清淡的食物，温和不刺激，男女老幼都可以吃，不会出现问题，但总有些人，吃腻了清淡的食物，想来点不一样的，刺激有趣的，即使虚构夸张的部分远超实际也无所谓。
专门介绍相亲目标的《单身贵族报》、介绍服装、发型款式与生活小妙招的《时尚与生活报》、专门为女性用户服务的《女性之美》、销量常年霸榜的《菠萝成熟时》……
等等报刊，如雨后春笋般应运而生，百花齐放。
报纸数量的繁多，跟造纸技术的不断升级脱不了关系，以前造一张纸的成本很高，不可能大批量发行，就算发行其价格也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现在则不一样了，大印刷厂每小时可以印出几万份报纸，通过铁路供给全国，唯一不足之处……
就是速度有点慢，除了王都周遭几个城市外，类似新罗斯城这样的偏远地区，看到的新闻基本都是一两天前的了，信息具有滞后性。
克拉伦斯四轮马车缓缓停在罗斯大道75号门前，这里是罗斯大道的中间地段，属于各种公司的办公处，商务中心区。
“Boss，你干嘛挑罗斯日报这种小报社啊！”
望着面前不算高大的三层建筑物，莱文疑惑道：“罗斯日报只在新罗斯城周边发行，范围太小，根本推广不出去，不如选择像泰晤士晚报、菠萝成熟时那种大型报刊，价格虽然稍微贵了点，可能看到的人更多啊！”
“罗斯日报的规模，对真理教会来说，不大不小刚刚好。”
马维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淡定说道：“咱们的人手有限，服务周边几个城市已经尽了全力，怎么可能跑到几百、几千里外的王都去？”
“眼光可以看的长远，但步子不能迈的太大，容易扯着裆……你带尼娅去隔壁的咖啡厅吃点心吧，我一个上去。”
“不用我帮忙吗？”
“不用，我很快就下来。”
“好。”
第73章 刊登广告
马维刚走进报社，就感受到了一股热火朝天的气氛。
穿着笔挺西装的撰稿人拿着一叠叠稿件，在各个房间内穿梭，狭窄的走廊内显得有些拥挤，最里面的房间传出轰隆隆的噪音，懂行的人一听就知道，那是蒸汽印刷机的声音。
每小时可印出1000张报纸，速度不可谓不快。
“头条！明日的头条出来了！”
一个满头大汗，浑身散发着热气的年轻人冲进报社，挥舞着手中的稿件：“最新消息！国会颁布了《新宗教法》，要在各城内设立宗教事务局，这是新一轮的宗教改革！”
这么重要的事情，登上头条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每当国会颁布什么新法案，都能引起人们的高度重视……尤其是从几年前的谷物法之后。
光听年轻人的描述，马维并不能获取什么有用的情报，目前只知道国会颁布了《新宗教法》，具体内容一无所知，究竟是好是坏？
但《新宗教法》的颁布，喻示着王权与神权之间的争斗终于分出了胜负，这是每个王国都要经历的大事，如果王权胜，势必会着重打压大教会，遏制他们崛起的势头，如果神权胜……
那么针对小教会的法案，就要迅速出台了。
“唉，王权胜出的希望渺茫啊……”
马维摇了摇头，如果放在第一次宗教改革时期，王权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可到了神明降临的今天……
神权已经形成了一边倒的压制性优势。
“这位先生？请问您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柜台后方，腾出时间的接待员朝马维挥了挥手，含笑问道：“如果是订阅报纸的话，我们罗斯日报最新推出了两份套餐，一是月定制，仅需2先令，您就可以享受到为期一月的报纸送上门服务，第二份套餐是年定制，价格相比月定制更加划算……”
等接待员介绍完套餐后，马维才礼貌开口：“我已经订阅过贵社的报纸了，今天来，是为了刊登广告。”
“请问是什么类型的广告呢？不同类型的广告，刊登的位置不同，价格也不一样……”
“宣传广告吧，我需要一个非常显眼的位置。”
“好的，您稍等一下……”
接待员掀起柜台挡板，走进了不远处，门上带有【宣发部】黄铜铭牌的房间。
没过多久……
她带着一个鼻梁上架着圆框眼镜，竖着中分头的中年人回来了。
“先生，这位是我们宣发部的业务员埃尔南·莫特先生，他将负责您的广告刊登事宜。”
埃尔南推了推眼镜，从上到下打量着马维，当看清对方穿着达拉里斯神父长袍后，微微一笑：“神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跟我来。”
“好。”
在他的邀请下，马维进入【宣发部】房间，来到了他位于角落的座位前。
“请坐。”
埃尔南一指桌边的椅子，开口询问道：“神父您怎么称呼？”
“马维·恩德斯，真理教会的神父。”
“嗯嗯，马维神父……您是要在我们罗斯日报上刊登宣传教会的广告吗？”
“准确的讲，我要刊登一则捕鼠广告。”马维说：“罗斯日报在韦克斯福德郡发行，非常符合我的要求。”
“捕鼠广告？”
埃尔南端起桌上裹着干毛巾的暖手炉，往后一靠，好奇的问：“莫非是像捕鼠公司那样的广告吗？”
“差不多。”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推荐您选择最显眼的广告版位。”他沉吟着说：“如您刚才所说，我们罗斯日报虽然只是在韦克斯福德郡发行的小报，但由于是官方新闻机构，所以收费方面并不便宜……最显眼的广告版位一天的价格是5先令，通常只有一些医药公司、海事公司以及服装公司会选择它，您不如选择次一级的版位，价格仅需2先令一天，划算多了。”
“次一级的广告版位在什么地方？”
“就在副版报纸的左侧边缘。”
埃尔南拉开抽屉，拿出一张今天早上的报纸，第一页是头版头条，广告在右侧的竖排边缘，阅读报纸时，不经意就会瞥到。
至于第二级的广告版位，需要往后翻一页，位置也是在页面边缘，竖形排列。
“一般来讲，报纸的广告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级就是神父您刚才看到的头版广告，位置显眼，效果最佳，价格也最高，第二级则是从副版开始，每一页的边缘位置，在这里刊登广告，能让读者不经意的看到，效果还算可以，至于第三级……”
埃尔南咧嘴一笑，摇摇头说：“自然就是报纸最后几页的大范围广告区了，一天3便士，全都堆在一起，效果最差，除了有需要的客人，没谁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