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什么意思？你说贵族里有叛徒？”
“是的。”
“既然你们知道有叛徒，为何不及时告诉我？！”
“如果告诉你了，我们还怎么让亨利大主教放心的指挥贵族派呢？”银白人影好似蜡油一般的嘴角拉长，露出一个半月形的，诡异瘆人的笑容：“所有教会，只知道自由会，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就像钓鱼，自由会是饵，我们是执竿者，当鱼儿咬住鱼饵，我们就能顺势钓出他们。”
“当年我们输给了智慧神教一次，如今……他们也要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伊万诺维奇公爵红着眼睛问道：“无论你们是谁，你们都必须把阿列克谢、阿莉萨他们还给我！”
“哦……我还以为你只爱钱和权力呢。”银白人影讥讽道。
“我已经拥有了钱和权力！现在我想的是如何把这些东西传承下去！”伊万诺维奇公爵大吼道：“没有了家人，我要它们有何用！！！”
“没钱的时候，抛弃一切也要赚钱，当有了钱，又想拥有亲情，其本质是为了财富和权力的延续吗……嗯，很有意思的回答，跟许多人的想法一样。”
在伊万诺维奇公爵古怪又迷惘的注视下，银白人影竟然掏出一个本子，把他刚才说的话记录了下来。
“你……在研究我？不……你在研究人类？”
“学习一下，观测其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不是吗？”银白人影收起本子，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帮助你夺回自己的家人，这是契约中的一环，不过同样的，你也要继续履行契约。”
“我现在还能做什么？军队根本无法对智慧神教造成威胁！”
“不要太过沮丧，信仰神是需要信徒的，能够维护治安的军队，是信仰神手中必不可少的工具。”银白人影说：“我要你继续遵从亨利大主教的指挥，无论他说什么都要支持，当时机成熟，我会来找你的。”
银白人影开始融化遁入地面，笼罩四周的黑雾也在迅速散去，伊万诺维奇公爵紧张的问道：“芬恩·德罗斯特怎么样了？他死了吗？”
“他会有新任务的。”
很快，银白人影彻底消失了，黑雾也完全散去，除了昏倒的仆从们以外，一切都和之前没什么区别，燃烧的红屋、消失的芬恩·德罗斯特……
伊万诺维奇公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骑上马，朝着第比利斯公爵落脚的庄园冲去。
……
6月12日，莫斯克，圣瓦西里大教堂。
“王国开始给民众发钱了？”
书房内，正在处理事务的马维接过玛露莎递来的情报文件，不禁皱起了眉头。
“殿下也是刚刚才接到的消息。”玛露莎回答道：“每位罗曼诺夫王国的公民，都能收到政府发放的5卢布补助，彼得堡已经开始了，很快其他城市也会接到命令。”
每位公民5卢布的补助……罗曼诺夫王国一亿五千万人口……
近8亿卢布？
等于温莎王国的8千万金镑？
罗曼诺夫王国有这么多钱吗？
马维对此持怀疑态度，但如果是贵族派掏钱……或许真能拿出这么多钱。
可这种行为，跟割贵族派的肉有什么区别？
就在马维疑惑不解的时候，胖橘送来了关键情报：“前天夜里，智慧神教的修士入侵了贵族派居住的郊外庄园，带走了他们的家人，从火车离开的方向上看，应该是要送去波庞王国。”
“这样就说得通了啊……”
马维深吸口气，“利用家人威胁贵族派，是一步险招，亨利大主教这么做，就不怕激起叛变吗？”
“只靠军队发动叛变，跟找死没什么区别。”胖橘说：“我想贵族派应该不会蠢到如此地步。”
“可贵族派有自由会帮助，按理说不会任由智慧神教宰割……”马维目光闪烁，飞速思考着：“难道自由会同意贵族派资助智慧神教？”
“芬恩·德罗斯特落脚的红屋前天晚上起火了。”
“……这么重要的情报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说也不晚，反正你都知道了。”胖橘不以为然道。
“如果芬恩·德罗斯特的存在被智慧神教发现的话，那亨利大主教下令抓捕贵族派家人就不奇怪了。”马维笑了起来：“这是个好消息。”
“好消息？你发烧了？”胖橘伸出爪子，想试试马维的额头温度。
“别闹，我没发烧。”
马维拍开胖橘的爪子，淡定的说：“直接给民众发放补助，其实是走投无路的表现，如果还有其他办法，有哪个当权者会直接发钱呢？”
“亨利大主教的决定，恰恰暴露了他的心境，他现在很害怕，恐惧已经开始侵蚀他的理智了。”
“当一个人不能掌控自己的情绪时，失败就不远了。”
“亨利大主教害怕真理教会吗？”胖橘有些疑惑。
马维含笑说道：“他现在不仅害怕，而且还很恐慌，他害怕的，应该是真理教会过于迅速的发展速度，也证明他快压不住咱们了……”
“可拿到了钱的民众，还会想着发动暴乱吗？”胖橘抿着嘴，忧虑道：“5卢布虽然不多，却能解决他们迫在眉睫的食物问题，吃饱了饭，自然就不想反抗了。”
“钱只能解决民众暂时的危机，5卢布最多支撑10天，10天之后又该怎么办呢？继续发钱？就算把贵族派榨干，也掏不出这么多钱了！”
马维笑容愈发灿烂：“如果说亨利大主教之前关于《一般法令》的提案是重大错误，那么他给民众发钱的决定，就是一根绳索，一根……套住了他脖颈的绳索！而打开他脚下隔板的机关，就在咱们手中！”
“你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马维拿起羽毛笔，继续处理教会琐事，不咸不淡的说：“只发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当王国掏不出钱来，怨气会再度爆发，甚至比之前更加猛烈……等吧，等吧……”
“等到10天之后，王国一穷二白的时候……”
“民众会爆发更猛烈的抗议！”
第188章 一步错，步步皆错
6月17号，星期六，萨拉托夫。
“怀森！怀森！”
当怀森拖着疲惫的身躯，怀揣着几颗干瘪土豆回到家中时，妻子维罗妮卡快步从厨房跑出，脸色欣喜的掏出一张崭新的5卢布面额的票券，“怀森你快看！咱们有钱了！”
“哪来的钱？”怀森脱掉汗水打湿的麻布衣衫，拿起毛巾擦拭着身体：“是冈察洛夫神父送来的吗？”
“不是！是王国给咱们发的补助呢！小孩子3卢布，大人5卢布，每一位公民都能领到钱！”
怀森一脸狐疑，倒不是他怀疑妻子，而是王国给平民发放补助的事情，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感觉很不真实。
可妻子手中的5卢布面额，还散发着墨香气的票券却是实打实存在的。
“国王还是关心我们的！”维罗妮卡兴奋的说：“听说发放补助是智慧神教的建议呢！国王采纳了亨利大主教的提议，决定给每位公民发放5卢布……真好，咱们终于可以买到食物了！”
自从领取过斯科特金送来的土豆后，怀森就接受了真理教会的好意，他甚至背着妻子偷偷加入了真理教会，他相信斯科特金，相信冈察洛夫神父，也相信斯科特金、冈察洛夫神父相信的马维·恩德斯。
如今王国突然给所有公民发放补助，让怀森有些担忧，觉得这是敌人的糖衣炮弹，想要麻痹民众。
秘密警察抓捕暴乱者，王国又给民众发补助，这不是典型的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吗？
怀森虽然不识字，但他也不傻，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家里应该还有吃的，维罗妮卡你先做饭，我要出去一趟。”
戴上尼龙软帽，换上一件干净的衣衫，怀森拉开了家门。
“你去哪儿？”维罗妮卡问道：“是要去领钱吗？现在他们已经下班了，明天再去吧！”
“不，不是去领钱，我……”怀森找了个借口：“我去里松叔叔家，听说他最近生病了，得去看望一下。”
“哦……那好吧，你赶紧回来，晚饭马上就要做好了。”
“嗯。”
离开家，怀森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秘密警察或警察眼线之后，躲在黄昏的阴影中，快步来到了隔壁大街，敲响了56号住户的大门。
很快，一个满脸络腮胡、酒槽鼻的中年男子拿着酒瓶出现在了怀森面前，怀森顾不上寒暄，急忙说道：“里松叔叔，我借过一下。”
“进来吧。”
中年男子让开身体，放怀森进入家中，随后看了眼街上，迅速关上门。
“最近秘密警察查的越来越严了，凡是跟真理教会有瓜葛的住户都要被带走审问……世道真是乱了……”
一边嘀咕着，怀森一边推开立在墙角的柜子，柜子后有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墙壁被打通了，与隔壁相连接。
“快去快回，不要被发现了。”中年男子喝了口酒说。
怀森敲了敲隔壁住户的衣柜，没多久一个女人就推开了柜子，怀森顺着洞口钻进她的家中，跑到另一侧，多次穿越后，终于来到了冈察洛夫神父租赁的房子。
“神父！”
“是怀森啊……”
坐在茶桌前，阅读《真理之书》的冈察洛夫抬起头，望着到来的怀森露出笑容：“有什么事吗？”
“王国开始发放补助了你知不知道？”怀森语速急切道：“每人5卢布！智慧神教这是想干什么？”
“关于这件事，马维神父已经给过我们指示了。”
冈察洛夫合上《真理之书》，手掌按住胸口，对摆在壁炉上方的神像恭敬颔首：“他的意思，是让你们放心领取这笔钱，毕竟是白送的，不要白不要。”
“这样真的好吗？”怀森问道：“智慧神教肯定想利用这笔钱做些什么！”
“他们只是想平息民众的愤怒罢了。”冈察洛夫倒了一杯红茶给他：“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以罗曼诺夫王国的财力，补助是发放不了多久的，很快就会结束。”
“如果我们的愤怒这么容易平息就好了……”
怀森撇了撇嘴，对智慧神教没多少好感，毕竟智慧神教是站在国王那边的，严格意义上讲，他们也是贵族派的帮凶，至少在怀森眼中是这样的。
“回去之后，记得用这笔钱买些食物，囤积起来。”冈察洛夫提醒道。
“为什么？”
“因为……马维神父是这样说的，具体原因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冈察洛夫耸了耸肩：“他让所有神父告知信徒，拿到补助之后，要立刻购买价格最低廉、能够长期储存的主食，比如土豆、玉米之类的。”
“我知道了，回去之后我就让维罗妮卡把钱全部拿出来购买食物。”
“很好，我们要相信马维神父的判断，他是不会出错的。”
“赞美女神。”
喝完红茶，怀森对着神像行礼，原路返回了家中，找到刚做好晚饭的维罗妮卡，拿到5卢布票券，匆匆出门，跑去集市买土豆去了。
直到太阳完全沉入地平线，黑夜将临时，他才扛着整整一大袋的土豆回了家。
“怀森！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土豆！”
见丈夫把钱全部购买了土豆，维罗妮卡有些小生气：“你也不跟我商量商量！家里都快没有调料了！你应该买点盐和砂糖回来的！”
怀森低着头，乖乖听着妻子的训斥，绝口不提真理教会的事情，就像冈察洛夫选择相信马维一样，他，也选择了相信马维。
……
6月25日，莫斯克，圣瓦西里大教堂。
“出事了！出事了！”
呼喊声打破了宁静的夏日早晨，迪诺手拿一张报纸，冲进响彻着钟声的教堂，一路小跑着来到盥洗室，咣咣砸门：“神父！出大事了！”
“等等！”
马维提上裤子，洗了洗手，走出盥洗室，望着原地踱步，急的满头大汗的迪诺问道：“出什么事了？”
“最新消息！王国发放的补助，不是贵族派捐献的钱财，而是……而是中央银行印刷的新钞！！！”
迪诺几乎是用吼的语气说：“神父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马维慢慢点头：“通货膨胀，非常简单基础的经济学原理。”
“你知道……你竟然知道……”
迪诺一下子哑火了，好半天才幽幽的说：“神父你不会是装的吧？”
“装什么？”
“装自己不懂经济。”
“我确实不懂经济……比普通人多懂一些经济常识，但跟你这样的大商人还是有不小差距的。”马维坦然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迪诺反应过来，又着急了：“通货膨胀啊！神父！罗曼诺夫王国中央银行一下子印刷8亿卢布现金，还把它们全部投入到了市场中，这这这……物价会飙升的！”
“一开始，我以为亨利大主教会让贵族派掏钱，来补贴罗曼诺夫王国的亏空，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信徒们把钱用来购买食物，我希望自己是错的，可惜……”
马维长长叹息，不知自己该为亨利大主教的愚蠢而开心还是为民众即将迎来的困境而悲伤：
“看样子动乱会比我想象中来的更早，亨利大主教……可惜啊，一步错，步步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