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马维终于看清了怪物。
那是三只大头娃娃，没有皮肤，没有五官，血淋淋的肌肉纤维清晰可见，空洞的双眼内闪烁着鬼火一样的东西，肚子肿胀的就像患了腹水的病人，只有桌子那么高。
它们乖乖聚集在朱塞佩·迪亚斯的身边，四肢着地，干瘪枯瘦的身体高高弓起，喉咙里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手臂一挥，朱塞佩·迪亚斯下达了命令。
两只灵傀高高跃起，尖叫着扑向不远处提着煤油灯的警察，一口咬住他们的喉咙，细若木枝的手臂紧紧缠住他们的身体，牢牢固定。
“啊！！！”
被攻击的两名警察甚至无法发出惨叫，只能手舞足蹈着，迈着怪异的舞步，在房间里横冲直撞，煤油灯摔了个粉碎，火焰瞬间弥漫开来，点燃了窗帘。
“你们怎么了？！”
“快闪开！”
完全看不到敌人的警察大惊失色，好似没头苍蝇一样惶惶失措，匆忙躲闪撞过来的同伴。
麦克米伦警督脸色阴沉，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慌乱，反而举起左轮手枪，对准了朱塞佩·迪亚斯。
砰！砰！砰！
击锤引爆了底火，迸射而出的硝烟中，一颗颗子弹脱膛而出，呈品字形，旋转着射向朱塞佩·迪亚斯的胸膛，朱塞佩·迪亚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嘴角带着戏谑嘲讽的冷笑。
子弹……
停在了他胸膛半米处，第三只灵傀用身体挡住了它们，子弹也没能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甚至连肌肉都穿透不了。
“他不是人！是魔鬼！！！”
“快跑啊！！！”
警察们彻底绝望了，如果连子弹都无法造成伤害，他们还有什么办法？
挥舞着拳头冲上去肉搏吗？
砰！
麦克米伦警督朝天开枪，震慑住不知所措的手下，吼道：“都给我站住！拿起你们的枪，射击！”
“可……可是子弹对他没用啊！”
“谁说没用？”麦克米伦看向笑容逐渐消失的朱塞佩·迪亚斯：“如果真的没用，他又为何要让那些鬼东西保护自己呢？”
“言多必失……”
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的福尔摩斯笑出了声，毫不客气的讥讽道：“你觉得胜券在握，于是说出了自己的底牌，可你没想到，这个举动，也恰恰暴露了自己是个普通人的事实。”
“那又怎么样？”
回手一招，朱塞佩·迪亚斯将第二只灵傀唤回自己身边，淡定的说：“哪怕只有一只灵傀，也足以杀光你们了。”
“原来你一共有三只。”
“……杀了他！”
朱塞佩·迪亚斯无法忍受一而再再而三嘲讽自己智商的福尔摩斯了，他感觉自己在对方眼中，跟大脑没能发育完全的婴儿一样，被戏弄于股掌之间。
不用保护主人的灵傀松开已经死亡的警察，尖叫着扑向福尔摩斯，就在它即将触碰到对方身体时……
一个橘色的影子，从侧翼发起了偷袭。
“呜喵！”
低沉的吼声中，胖橘死死咬住灵傀的脖子，潜藏在基因中的野性被彻底激发出来，毛发倒竖，宛如一只发怒的猛虎。
咔吧。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中，胖橘扭断了灵傀的颈骨，直到对方停止抽搐，彻底死去后，才松开了嘴巴。
死去的灵傀，化作一缕黑雾，消失在空气当中。
福尔摩斯瞥了一眼胖橘，又看向站在门口的马维，沉思片刻，露出一抹笑容：“多谢。”
“你们还在等什么！”
朱塞佩·迪亚斯环顾四周，咆哮道：“赶紧杀了他！杀死福尔摩斯！”
剩下的两只灵傀后退几步，畏缩着不敢上前。
“它已经听不到你的声音了。”马维说：“你根本看不见灵傀，对吗？”
“……”
“真是个蠢货。”
福尔摩斯给烟斗填充烟丝，用一旁马上就要烧到沙发的火焰点燃，美美的抽了一口：“从头到尾都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还不自知。”
“你什么意思？”
“这个所谓的灵傀，根本不是你的东西。”福尔摩斯弯腰基捡起地板上的玻璃瓶，拿出放大镜端详了一会儿：“瓶身有很多细小的划痕，侵蚀程度严重，软木塞用的是橡木，里面还夹杂着些许白色颗粒……温莎王国没有橡木，里面的白色颗粒应该是海盐结晶，所以我判断，瓶子是别人给你的，而且那个人是一位海事从业人员。”
“吉尔伯特·威尔金！”
麦克米伦警督眼睛一亮：“他非常符合条件，嗯……犯人是他的概率应该挺大的……吧。”
说话间，麦克米伦不时瞟一眼马维和福尔摩斯，语气十分谨慎。
“不是应该。”马维说道：“真正的犯人就是吉尔伯特·威尔金，他将装有灵傀的玻璃瓶交给朱塞佩·迪亚斯，目的就是借别人之手杀死玛姬夫人，这样一来，他就是最大的受益者了。”
“可是……可是……”
麦克米伦警督纠结道：“只有一个玻璃瓶的话，我们无法定罪，何况杀死玛姬夫人的凶手，确实是朱塞佩·迪亚斯啊，他自己都承认了！”
“警督先生，你到现在也没搞清楚状况。”马维有些无奈的说：“这三只灵傀的主人，不是朱塞佩·迪亚斯，而是吉尔伯特·威尔金！他才是指挥灵傀杀死玛姬夫人的真凶！”
“朱塞佩·迪亚斯只是一头可怜又愚蠢的替罪羊罢了！”
啪啪啪……
轻微的鼓掌声从众人身后传来，厨房的门开了，穿着笔挺西装的吉尔伯特·威尔金从黑暗中慢慢走出，身后，负责看守他的两名警察瘫坐在地上，面色铁青，已经停止了呼吸。
“真是精彩的推理，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狄洛克·福尔摩斯，神父您的表现也很出人意料……”
吉尔伯特·威尔金捻动胡须，皮笑肉不笑的说：“原本你们可以活下去的，只要把那个蠢货当成犯人结案就好了，可惜……”
“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第29章 巫灵傀儡
“承认的这么快，真是一点趣味也没有。”
熊熊燃烧的火焰将客厅映若白昼，福尔摩斯翘腿坐在沙发中，抽着烟斗，深深皱眉：“你就不能嘴硬一下吗？”
“有这个必要吗？”吉尔伯特·威尔金反问道：“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这样我还怎么享受摧毁犯人的快感呢？”
福尔摩斯扣了扣自己油亮的背头，很是为难：“朱塞佩先生表现的就很令人满意，他不仅是一位合格的租客，还是一位合格的犯人，绞尽脑汁做出的推理能得到有效反馈，我最喜欢他这种人了。”
站在一旁的朱塞佩·迪亚斯呼吸再次粗重，他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但是没有证据，想发飙，两只灵傀又不敢上。
于是他选择沉默。
“我不会给你拖延时间的机会。”
吉尔伯特·威尔金抬手一招，簇拥在朱塞佩脚下的两只灵傀就回到了他的身边，与此同时，他闭上眼，开始低声吟唱。
“备受尊敬的领袖，统治已久的领袖啊……
祂是白蛇的化身，拥有至高无上的伟力……
祂慷慨的将力量赐予最忠诚的信徒……
祂是伟大的伏都之神丹巴拉……
丹巴拉，丹巴拉……
请降下恩赐，您最忠诚的信徒需要您的帮助……”
随着吟唱进行，吉尔伯特·威尔金胸前隐有暗金色光芒亮起，一道道波纹在肌肤中流走，就连厚重的衣服都无法阻挡渐渐炽烈的光芒，一个美丽到极致的魔法阵赫然显现。
“爸爸，他在进行某种召唤仪式。”尤妮亚忽然说。
感受到魔法阵中传来的波动，马维知道情况不妙，对方显然清楚如何运用恩赐之力，而他虽然拥有强大的力量，可却不知道如何使用……
砰！
砰！
麦克米伦警督举起左轮手枪，对着正在吟唱的吉尔伯特·威尔金连连扣动扳机，可在两只灵傀的保护下，子弹根本无法伤害到对方，也就在这时……
吟唱结束了。
吉尔伯特·威尔金睁开眼，望着徒劳无功的麦克米伦咧嘴一笑，双手按在了两只灵傀的脑袋上：“伟大的伏都之神丹巴拉，我向您奉献祭品，恳求您的降临……古代魔法，巫灵傀儡！”
凄厉的啼哭声中，两只灵傀融化成一滩黑色的胶体，简短的蠕动后，生长出了狭长的四肢和一颗比之前更大的脑袋，足有三米高，漆黑的体表生长着细密鳞片，就像某种毒蛇一样。
“不要给他们任何机会！”吉尔伯特·威尔金退入厨房，大声叫道：“动手！”
巨大的巫灵傀儡接到命令，抓起一个警察，直接吞入了肚中。
随后，它的身体再次开始蠕动，两条手臂自脊背处长出，鳞片上的寒芒愈发深邃。
“怪物！怪物！！！”
由两只灵傀融合而成的巫灵傀儡似乎具备了实体，就连麦克米伦等人也看得到了，面对如此巨大的怪物，他们惊得蹬蹬后退，根本没有制敌的方法。
巫灵傀儡挡在门前，舞动长臂，每吞下一个人，都会长出两条新的臂膀，它没有冒然前进，而是一点点的蚕食幸存者的活动空间。
有几人恐惧到了极点，甚至不惜冲入火焰，也要从窗户逃出屋子。
他们身上穿着的羊毛衫成了最佳引火物，一触即着，最终火焰蔓延全身，化作一团火球，惨叫几声，一头栽倒。
“见鬼！”
麦克米伦警督手忙脚乱的填充子弹，一步步退到马维身旁，见他不动，用近乎嘶吼的语气叫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进客厅！”
马维看着走来的巫灵傀儡，面无表情，他感受不到恐惧、紧张、快乐等任何情绪，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引起他内心的波动。
他握住了神明的权柄，却也失去了人类之心。
“后面是火，逃不掉的。”马维平静道：“想活命，要么干掉它，要么干掉它的主人。”
“我……我当然知道！该死！这种事不用提醒我好吗？！”
来不及感慨马维的冷静，麦克米伦大叫道：“吉尔伯特那混蛋躲进了厨房，手枪根本打不到他！”
“我建议你躲起来，枪对它没用。”
“我不能退！我是警察！谁都可以逃走，唯独我不行！”
马维伸出手，一把揪住麦克米伦的衣领，向后一甩，把他丢进了客厅。
拥有十几条手臂的巫灵傀儡，此刻也来到了他的面前。
“真丑。”
马维望着面前丑陋到极点的巫灵傀儡，撇了撇嘴：“伏都之神的化身，就是这种恶心的怪物吗？”
“吼！！！”
似乎是听懂了他的嘲讽，巫灵傀儡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几条手臂一同抓下，想要把面前的小人撕成碎片。
“喵！！！”
一橘一黑两道影子突然出现在了它和马维中间，凭借自己灵活的身体，胖橘小黑开始对巫灵傀儡进行攻击，锋利的爪子每每挥下，都能撕开它细密的鳞片，黑色浓稠的液体从伤口中汩汩流出，腥臭的气味扑面刺鼻。
它顾不上马维了，嘶吼着想要干掉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的胖橘小黑，可它笨拙的动作连胖橘小黑的毛也碰不到，一次次的挣扎，换来的只是更多伤口。
“丑归丑，但你确实有非常高的研究价值。”
一边冷眼旁观着战斗，马维一边喃喃自语：“或许从你身上，能获取到许多有用的线索，嗯……该怎么把你抓起来呢？”
想着想着，马维忽然记起朱塞佩·迪亚斯丢到地上的玻璃瓶，灵傀就是从那里面放出来的，既然如此……
玻璃瓶会不会是某种容器？
如果是某种容器的话……
能否容纳面前这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