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隐约之中，保罗一世也察觉到了她的想法，毕竟是姐弟，从小住在皇宫中，对彼此的了解十分深刻，不到最后关头……
保罗一世也不想动杀心。
他很希望卡捷琳娜能嫁出去，随便嫁给某个王公贵族，离开权力中枢，那样，保罗一世就没有压力了，他甚至愿意一辈子供应卡捷琳娜的衣食，让她过上富裕的生活，可他心里清楚……
这是不可能的。
他与卡捷琳娜之间，迟早要分出胜负。
“现在你明白了吗？”马维语气平静的说：“只要腓特烈王国发动进攻，保罗一世就不会对咱们发难，他需要我们充当马前卒。”
“嗯……”迪诺沉声说道：“那我这就去准备准备，把这边的事情交给李思尔德、克里斯托弗和萨琳娜，陪你一起去前线。”
迪诺离开后，趴在屋顶上偷听的小黑跳了下来，望着沉思的马维，询问道：“主人喵，你为什么要把迪诺带上呢？他又不是战斗人员呢，上前线没什么作用啊！”
“我也是人，小黑。”
马维抱起它，摸了摸脑袋：“我必须考虑腓特烈王国没有发起进攻的后果，迪诺没有战斗能力，让他留下来，风险太高了。”
“克里斯托弗先生他们呢？”
“我会把黑日戒指留给萨琳娜，以防万一。”
第83章 钢铁肉汤
咔嚓！
鞋底踏在结了一层黑冰的坚硬土地上，空气冷的好似剑锋的寒芒，卡捷琳娜的脸庞因寒冷微微发红，她站在山坡上，呼出一口白气，接过随从递来的望远镜，看向不远处的车里雅宾斯克。
那里周围的地面上，布满了扭曲满是倒刺的铁丝网，绵延好似大片大片的荆棘丛，覆盖了城市四周。
城里，依稀可见巡逻的温莎王国士兵，他们占据了黑石碉堡，利用这些古代建筑来防御敌人的冲击。
居高临下的他们，凭借手中德莱塞栓动步枪，能够有效对敌人造成杀伤。
自从秋明城战役失败后，温莎王国就转换了思路，不再使用经典的两排线列阵型，而是选择了更为古老的战术，打算拼死防守自己夺下的土地。
城里的平民早就转移了，只有一小部分不愿离开的人们留下，虽然卡捷琳娜没有在望远镜中看到他们的身影，但想必自诩文明的温莎王国也不会采取屠城这种惨无人道的措施。
在卡捷琳娜观察城中时，城里的温莎王国士兵也发现了她，大家隔着一片布满铁荆棘的平原对望，谁也没有发起进攻的意思。
“麻烦了。”
跟在卡捷琳娜身后的奥努夫里说：“敌军已经布好了阵型，打算跟咱们来一场攻坚战，咱们的人手大多都是骑兵，根本冲不破铁荆棘，冒然进攻，只能成为活靶子。”
拉夫尔点了点头：“不仅如此，他们还把神父隐藏了起来，如果咱们不能解决那些神父，温莎王国的士兵就会变成死不掉的怪物，近身搏杀咱们要吃大亏。”
车里雅宾斯克城的后方就是雄伟的乌拉尔山脉，西侧平缓，东侧陡峭，如果不攻下车里雅宾斯克，选择绕道敌军后方，虽然可行，但风险太高，一旦敌人在必经之路设下埋伏，那么就要同时面对前后的敌军，狭隘的山谷是一条直线，骑兵会变成活靶子……
而敌人就是这样打算的，温莎王国在乌拉尔山脉南部的车里雅宾斯克和北部的伊夫杰利安排了十几万军队，重兵防守，中间的通道下塔吉尔却守军稀少，分明是想趁罗曼诺夫王国绕道时发起突袭，形成三面合围之势。
更为重要的是，乌拉尔山脉蕴含丰富的矿产资源，还有极其重要的工业区，如果不尽早夺回，温莎王国会变得越来越强。
“山上积雪太深，马儿冲不起来，必须夺回车里雅宾斯克。”
卡捷琳娜放下望远镜，让士兵拿来地图，仔细观察后说道：“只要夺回这座城市，我们就能翻过乌拉尔山脉，随后便是一片坦途，一路打到莫斯克城下。”
“殿下，咱们借道巴巴罗萨帝国怎么样？”奥努夫里忽然指着边境线说：“咱们出边境，从巴巴罗萨帝国北部急行军，绕一个大圈子，绕回乌拉尔山脉西部，截断敌人的铁路补给线，先饿他们几天，敌人追咱们就跑，敌人不追咱们就偷袭骚扰，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要不了多久，他们的士兵一定会崩溃的。”
“战术不错，但你想没想过，五个集团军，将近六十万兵力全部在乌拉尔山脉集结，咱们根本没有富裕的时间绕路。”卡捷琳娜说：“这是一场硬仗，罗曼诺夫王国打算硬啃这片地区，咱们这边必须打，否则车里雅宾斯克的敌人就会北上偷袭伊万诺维奇公爵侧翼，牵一发而动全身，咱们不能一意孤行。”
留给罗曼诺夫王国的时间不多了，无论是国王保罗一世还是莫斯克大公卡捷琳娜，都知道速战速决的道理，如果战事拖的时间太长，其他蠢蠢欲动的王国就会按捺不住。
简而言之，罗曼诺夫王国必须用最强硬的姿态，向其他王国展示自己的拳头，只要够硬，就能震慑他们。
一旦软了，不敢正面硬刚，玩些不入流的把戏，别说敌人，连女人也瞧不起你。
“可是正面强攻的话，咱们的伤亡太大了。”奥努夫里叹道：“躲在防御工事里的敌人，武器比咱们先进，射程比咱们远，再加上铁荆棘，咱们根本冲不过去……”
卡捷琳娜颔首沉思，她当然知道正面强攻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可这也是一位优秀将领面临的考验，下达正确的指挥、选择伤亡最小的进攻方式，这些都是指挥官该做的事情。
如果马维神父在就好了……他可以用奇特的魔法帮助我们发起进攻……伤亡一定能减少许多……卡捷琳娜如此想道。
可以改变地形的海妖之泪绝对是战场上的大杀器，但莱文已经进入了西伯利亚大平原腹地，不可能神兵天降，出现在战场上。
“我们需要一种可以打破铁丝网的武器……”
卡捷琳娜想起了她们乘坐的蒸汽破冰船，其实浮冰和铁丝网没太大差别，能破坏浮冰就能破坏铁丝网，但蒸汽破冰船很显然不可能开到陆地上来。
现在再去发明创造可以在陆地上行驶的蒸汽破冰船未免太晚了些，当务之急是攻下车里雅宾斯克，作为主要战场之一，卡捷琳娜所能依靠的，只有手下的五万名精锐士兵。
他们每一人，都曾跟随彼得大帝征战过，经验丰富，越是这样精锐的士兵，卡捷琳娜越不想看到他们死在看似愚蠢实则棘手的铁丝网前。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爱德华忽然说道：“我可以在这片地区召唤出血族黑堡，破坏铁丝网，同时还能召唤出眷属作战，攻下车里雅宾斯克城，不难。”
从爱德华的声音中，卡捷琳娜没有听出多少态度，似乎在它眼中，对面苟缩在防御工事里的士兵跟一群蚂蚁差不多，轻轻一捻就死去了。
但亨利大主教至今没有展露真正的实力，智慧神教的主神魔法一直没有出现，在不知道对方底牌的情况下暴露爱德华的力量……
卡捷琳娜有些纠结，她不想牺牲太多士兵，又不想让爱德华出手，思索片刻，她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先尝试我的计划吧，如果不奏效，再让你出手不迟。”
“奥努夫里！”
“在，殿下！”
“把火炮调来，请他们喝一顿钢铁的肉汤！”
第84章 敢死队
还没到中午，马维就带上尤妮亚，与迪诺一起出发了。
除了一些必须的食物和饮用水，他还带上了两位瘦高的年轻人，一个叫科瓦廖夫，一个鲁索夫，都是真理教会新成员。
马维等人离开秋明城的消息很快便传入了亨利大主教耳中，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亨利大主教非但没有欣喜，反而心中一肃，提高了警惕。
他不认为马维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秋明城，如果非要离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而马维离开的方向，恰好是前线。
难道前线出现什么问题了？
卡捷琳娜无法应对敌人，紧急向马维求援？
不……
亨利大主教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如果前线战事不利，他应该第一时间接到消息，何况卡捷琳娜才刚走没几天，敌我双方尚在对峙期，现在就求援是不是太早了点？
思来想去……
亨利大主教认为，唯一的可能，恐怕是马维接到了什么小道消息，所以才匆匆赶往前线。
可是他不怕自己吗？
抱着满腹疑惑，亨利大主教找到了保罗一世，将马维匆匆离开秋明城的事情讲了出来。
“马维·恩德斯走了？”
保罗一世先是一愣，旋即喜出望外：“这是大好时机啊！现在真理教会极度空虚，咱们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一鼓作气的摧毁他们！这样一来，卡捷琳娜就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亨利大主教并不着急，声音平缓道：“马维·恩德斯这个人出身贫贱，他的父母原本是克劳利公爵家的佣人，大饥荒时期死去，他被克劳利公爵看中，选为图雷·克劳利的随行仆从，登上了私掠船。”
“在他上船的几年间，表现优异，积累了不少功劳，甚至还救过图雷·克劳利一次，为了表示感谢，克劳利公爵不仅给了他自由，还让他正式成为了皇家海军，没过多久就晋升到了中尉职衔……”
“三年前的佩雷亚海战，在图雷·克劳利落海之后，也是他率领舰队发起反攻，挽回了皇家海军的颜面，最终授勋皇家荣誉徽章，如果他没有选择退役，现在至少也能成为一名海军上校……”
保罗一世不解的看着亨利大主教：“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陛下您，马维·恩德斯其实是一个手段非常狠辣的人，您不能低估他。”亨利大主教说：“像他这样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人最可怕，他的脚下堆满白骨，这样的人成为一名神父虽然可笑……但这也说明他潜藏着更大的野心。”
“你的意思是，马维·恩德斯早就知道神明会在三年后降临，所以选择建立真理教会？”
“这一点我不清楚，他退役的原因没有明确记录。”亨利大主教犹豫道：“他精于筹算，心机很深，在如此关键的时期突然离开秋明城，一定有重要原因，要么事态严重到他可以舍弃刚刚起步的真理教会，要么就是他有恃无恐，断定咱们不敢动手。”
“什么原因能让咱们畏惧到不敢动手？”
保罗一世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刚要说话，身体猛的一震，意识到了什么：“你刚才说他去哪儿了？”
“前线的方向。”
心里‘咯噔’一声，保罗一世抱着可露露腾然起身，来到地图前，凝视着乌拉尔山脉地区，脸色逐渐凝重。
按照正常情况，已经交付了第一批修士的马维，根本不需要去往前线，就连保罗一世也深信卡捷琳娜能够夺回车里雅宾斯克。
如果是这样，马维为何要去前线？
答案只有一个，前线遇到了卡捷琳娜无法解决的危险，亦或者……
危险正在来的路上。
“巴巴罗萨帝国……有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的只有巴巴罗萨帝国，可他在是智慧神教的统治之下，不可能进攻我们……”
呢喃声中，保罗一世目光左移，看向了与巴巴罗萨帝国接壤的腓特烈王国。
除了巴巴罗萨帝国以外，目前也只有腓特烈王国有条件发起进攻，其他王国不可能横跨巴巴罗萨帝国或腓特烈王国……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便再离奇，那也是真相。
保罗一世咽了口唾沫，舔着发干的嘴唇，嗓音沙哑着说：“亨利大主教，你认为……腓特烈王国现在正在干什么？”
“他们正在攻打波庞王国，巴巴罗萨帝国也在攻打他们。”
“他们还有力量向罗曼诺夫王国发起进攻吗？”
“……”
亨利大主教沉默了，关于这一点，他没法回答，以前他也认为不可能，可如今马维突然离开秋明城，让他不得不怀疑腓特烈王国的用心。
“腓特烈王国跟我们签订过友好互不侵犯条约啊……”保罗一世脸色有些苍白的说：“我们两国，经常联姻，我和卡捷琳娜的母亲就是腓特烈王国的公主，他们难道真的撕破条约，向我们发起进攻了？不……不可能！俾斯麦宰相的政策方针就是与罗曼诺夫王国修好！腓特烈王国绝不可能进攻我们！”
“陛下，一切联姻不过只是幌子，该发动的战争绝不会因为某位国王娶了某位公主而平息，最多只是延后，该来的总会来的。”亨利大主教脸色也不好看，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落后了。
“我们该怎么办？向前线增兵吗？可我们已经没有兵力支援前线了……征兵……对，必须征兵！”
看着有些慌乱不知所措的保罗一世，亨利大主教没有鄙夷，因为他清楚腓特烈王国在这个时间点发动战争意味着什么。
“陛下，征兵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征兵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支援前线，那时乌拉尔山脉战役早就结束了。”亨利大主教沉声说道：“我们现在应该派出能够左右战局的力量去往前线，就像马维·恩德斯一样。”
保罗一世扭过头，怔怔的看着亨利大主教：“你要去前线吗？”
“是的陛下，我们必须防范腓特烈王国的进攻，我去前线是目前的最优解。”
……
“呸！”
黄昏时分，奥努夫里往地上恶狠狠的啐了口唾沫，持续一个小时的炮击声快把他耳朵震聋了，从下午一直轰到了傍晚。
这是一锅钢铁的肉汤，卡捷琳娜把自己能够调遣的火炮全部拉上了战场，对准城外的铁丝网猛轰，非得轰出一个缺口不可。
浓密的硝烟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还得好一会儿才能散去，奥努夫里紧握望远镜，心情无比忐忑。
他希望炮击能起作用，打开一条进攻车里雅宾斯克的路线，那时他就可以带着骑兵发起冲锋了。
十几分钟后，一阵寒风吹过，战场上硝烟快速退散，奥努夫里第一时间举起望远镜，开始观察敌军阵线。
昏暗的天色下，一缕阳光照进了徐徐散去的硝烟，露出了一个又一个炮弹留下的大坑，看着看着……
奥努夫里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布满大坑的阵地上，他看到了无数歪七八扭的铁丝网，炮击确实起了作用，但只是打乱了铁丝网规整的布局，并没有彻底摧毁它们。
他甚至看到城里的敌军露出了戏谑的笑容，一边喝着铁罐茶，一边嘲笑他们做的无用功。
“玛德！”
奥努夫里大骂一声，胸膛剧烈起伏，气的脸色煞白，他打了一辈子仗，享受是享受过了，但还没受过这种闷气。
对方就是一群不要脸的缩头乌龟！
生了一会儿闷气，奥努夫里又变得沮丧起来，对方确实是缩头乌龟，可不得不承认，这种战术很有效，成功阻挡了他们进攻的步伐……
“将军！”一名副官指着前方的铁丝网阵地说：“你快看，好像有一处缺口！”
奥努夫里赶紧沿着副官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铁丝网阵地边缘找到了一处不易察觉的小缺口，不仅如此，后面几道铁丝网防线，或多或少也有类似的破绽。
但……
这又有什么用呢？
只能容纳一两个人同时通过的缺口，对骑兵来说根本没有用处！